一天下午,车队终于改变了方向,折向东,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进入了一个名叫海尾集的地方。
海尾集说是一个集镇,实际只是周围用木头石头等垒了参差的墙和拒马,四面建了可供瞭望的高台,但上面压根没人值守。
里面地方倒是宽敞,但是他们这支队伍一进去,就把整个集镇塞得满满当当。
车队停下来只有,外面变得嘈杂起来。
竺年本想下车走走,舒展一下筋骨,刚打开一点车门,就被呼啸的寒风吹了回去。
尉迟兰看得直笑,拉着他帮自己收拾车内的小物件,多数是两人这些天写的一些东西,稍微拉开一点窗帘子,听外面许多人一边忙碌一边交谈。
“这里是阳海渊的尾巴,从这儿过去就是阳海渊,这是我们队伍最后的补给点。有什么需要的、缺的,都在这里一次买齐了。”
“以前这里可没有什么集镇。现在去海州的人多了,才有人在这里做生意。”
“能买的东西也不多。这里的皮子可比别处要好得多,可东西再好,也得能带走,买的时候悠着点。”
有裹着只露出眼睛的壮汉过来,熟络地和镖局的镖师们交谈,另有人上来帮忙安置车马。
一个年轻的镖师走到竺年他们的队伍前,就牵着他们的马往另外一个方向带,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这一队跟我走!动作快,马上就要下雪了!”
刚才看着“城墙”的人们,一听到下雪,不敢再磨叽,跟着带队的当地人该干嘛干嘛。
他们很快就发现,当地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货物和车有专门存放的库房,东西放好之后,用石灰圈起来写上数字,然后再发放对应的号牌。
拉车的大牲口有宽敞温暖的牲口棚,有专人照看,料给得也精细。要是愿意多花一点钱,还给喂苹果。
至于人住的地方,确实不如城里的客栈,但是大通铺的火炕烧得温热,大碗的羊肉汤饼管饱。
竺年他们这一队全都是骑马的,本来就引人注目,等落脚之后,其余队伍看他们果然多给了钱,再看店家什么热汤热水紧着那边送也不意外。
穿得闷头闷脸的店家,进到竺年屋子里没多久,就脱掉了外套,露出和竺祁有几分相似的带着笑的脸:“糕儿冻坏了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你先吃饭,吃完就可以洗个热水澡。”
“还是二宝哥办事妥帖!”竺年给尉迟兰介绍自己的另一位奶兄弟。
这位并没有被赐姓竺。对比他的兄长竺祁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祁二宝要更高更瘦一些,单纯看身形也不魁梧,脸上天生就带着三分笑,瞧着就是个和气生财的老板模样。
他跟在竺年身边的时间长,做饭的手艺是最像竺年的,也深知竺年的胃口:“我算着日子,大概你们这两天就该到了。今天比较急,先简陋吃碗面,明天早上我给你做豆腐脑、汤包。”
尉迟兰看着铜炉里还在翻滚的鹿肉,再看看碗里粗粗一看就有不下五样的蔬菜,可一点都不敢说简陋。
面碗边上,还有一套橘子模样拳头大小的精致攒盘,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酱菜咸菜。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瞧着分量巨大的饭食,竟然全都一扫而空。
两人是单独住一间屋,格局比江州军营的那个要稍微好一些,能有地方摆个木桶洗澡。
吃饱洗干净,两人倒头就睡,醒来炕边上已经准备好了崭新的衣物,墙边挂着皮毛厚实柔软的裘皮大氅,桌上有蜂蜜水,还有糕点。
尉迟兰看了都忍不住说一句:“你这位奶兄弟也很不错。”
乳母地位特殊,乳母的孩子们地位也自然不一般。
但是地位归地位,能不能够得到重用,还得看能力。
竺年的这两位奶兄弟,虽然专长不同,但都是很不错的。
他不由得想到竺年手下的亲卫们,以及他平时话中透露出来的更多的,在不同地方发挥所长的人;以及他所见过的夏以南先生身边跟着的也有不少年轻人。要不了几年,等这些人彻底成长起来,马上就会成为整个王朝的中流砥柱。
这些人不一定要会做官,也不一定要会打仗。他们就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发挥所长,在各个地方给天下带来变化。
或许是望远镜,也或许只是镶嵌在窗上的几块琉璃。
对比那些只知道安插自己人的大家族,南地这样的方式,显然要更加能够让天下变得更好。
“那~是。二宝哥可厉害了。”竺年听着跟夸自己一样,“赶紧洗漱,吃早饭,我们再看看情况。”
屋内温暖如春,推开门外面是鹅毛大雪。
风像是贴着地横着扫过来,不过片刻就把竺年刚才走过的脚印给埋住。
他看着都想缩脖子,小声说道:“这会儿在南泉已经可以穿着短打下地啦。”
本来只是稍作休息的车队,不得不在海尾集多停留,也不知道要耽搁几天。好在能够这么搬迁的人,到了这里之后,既不赶时间,也不缺钱。多数人选择待在温暖的室内,吃食用具都让店家送来。
两尺厚的砖墙抹了平滑的土水泥,把暴雪寒风阻隔在外,巨大的火炕给屋子带来热气,隔壁就是整个集镇的厨房。隔着墙还能听到里面不断忙碌的声响。
中间摆着长条的木桌,队伍里的人全都围着吃得呼哧作响。
竺年就骂:“斯文点,别吃得跟猪似的。”
亲卫们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埋头苦吃。
平时他们想要吃到二宝哥做的东西有多难就不提了,这会儿他们长则一年短也有几个月没回南地,能够吃到地道的南地食物,恨不得连桌子都沾着漓州糖吃下去。
祁二宝平时也就给竺年做饭精细些,让他给这么多亲卫做吃的,还真没这个体力和空闲。
今天也就是做豆腐脑,一次能够多做一些。
亲卫中间也有会做饭的。汤包是一起包的。
豆腐脑,尉迟兰不陌生。
小汤包,他是第一次吃,照着竺年的提示,先咬了小小一口,喝掉汤汁,再蘸了醋吃。
包子的大小也就刚好一口一个,皮子透明,提起来能看到里面丰沛的汤汁,吃着满口鲜香。
除了豆腐脑和小汤包,每张桌子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和烙饼,还有白煮蛋,全都用藤筐装着,堆得小山高。
没过多久,小伙子们把食物都清扫干净,还不忘记提意见:“二宝哥,包子和饼什么的,别光放肉啊,多整点菜呗?”
祁二宝还没开口说话,竺年就骂:“你们当我二宝哥是神仙?这天寒地冻的,上哪儿找菜去?”
“今年来得晚,明年我可以多准备点菜干。我瞧海州那边有人放水桶里养野菜的,也可以试试。”祁二宝知道跟着竺年的亲卫们本事大,见他们吃完了,就拉着他们去参观自己的菜窖。
菜窖有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外面院子里。
“厨房这个小,存些近两日吃的。外面这个大。”祁二宝打开菜窖,先等了一会儿,再下去点了烛台,“来,慢慢走。”
竺年上次去过京县的菜窖,几乎就是个直上直下的井,顶多就是底部宽阔一些的瓶子。眼前这个菜窖完全是个正经的地下室,甚至还有两层。下来不用梯子,是下台阶的楼梯,里面砖石水泥砌得比地上的房子还考究,里面一样样蔬果粮食堆放整齐。
祁二宝像个和乐的地主老爷,拢着袖子带着小伙子们参观:“你们去的地方多,瞧瞧有什么东西适合存的,都给我拉来。”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地沿海人,他从小就见惯了东西吃不完就发芽发霉。
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很多时候哪怕食物眼看着变坏了,还是会洗干净去掉霉坏的部位,再做熟了吃。
等到他跟在了竺年身边,才知道有很多体质不好的,尤其是老人孩子吃了这种东西会拉肚子,严重的甚至会死。
怎么样能够长期安全地储存食物,一直都是南地重点研究的方向。
虽然当地人总能找到一些诸如腌腊之类的办法,但哪里比得上北地这里?食物放久了,顶多就是有些干瘪,不会发霉更不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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