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难分难舍地告别后,小赖就跟着竺年他们重新回到了军营,被分到了一间通铺,里面已经住了六个人。拥挤的程度只比山上小屋好些。
三个老兵是给他们教规矩的,剩下三个就是今天和他们一起进城的“樵夫”。
老兵大概是得了吩咐,除了口头占点便宜之外,待他们也算和善,把军中各种规矩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还挨个检查他们有没有记住,随后就拿小赖打趣:“大小伙子哭什么?瞧着别是个大姑娘!”
单纯从长相来看,这一屋子人里,朱小飞骨架比较小,勉强还称得上姑娘;或者是竺年原本的相貌,单看脸也是个大美人。但是小赖和其他两人都是个顶个的壮汉,一身的腱子肉。
竺年下意识想到金刚芭比,再看一眼老兵,感觉人类兴趣的……多样性。
小赖倒是没生气,简单说了说自己见了爹娘,不放心之类的话。
老兵们一听,也停下了说笑,纷纷叹气:“小兄弟,你好赖还能见得到爹娘。不像咱们老哥儿几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没有这个命咯!”
众人在一起长吁短叹了一番,自觉拉进了距离。
“新丁”们赶紧和老兵们套近乎。
老兵们虽然有所保留,但是在左一杯酒右一块糖的攻势下,到底说了些事情。等酒过三巡之后,老兵们醉醺醺地保证:“放心吧。咱们不一定会打仗,前面有禁军顶着呢,瞧咱们统领的意思,跟在后面捡个便宜就成。你们几个小子到时候机灵点,别年纪轻轻就热血上头。”
另一个说道:“什么军功不军功的,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新丁们极为受教。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还没训练,上战场的机会就来了。
竺年他们身上连件江州军的衣服都还没领到,就被人用刀指着往蒲州江州的大道方向赶。
他的脸色有些微妙,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这是让咱们趟地雷去。”
“地雷还是咱们自己埋的。”
一行人顿时就各种微妙。
炮灰,纯的。
他们倒是不害怕。地雷是他们埋的,他们当然知道地方。再加上配方改良了没多久,生产制作和运输都存在极大的危险性,总共就那么几个,全都已经炸开了花。
趟地雷这种事情,其实赶一群牲畜过去也是一样,不一定非得用人。
禁军这么做,只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罢了。或许其中还牵扯到和江州军方面的不和。
一群江州军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人,和一群原本的江州军残部挤在一起,全都面露惊惶。
竺年几个人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其中并不显眼。
三十个人有意无意地把竺年围在中间,听他分析:“大概能猜出一点。江州比其他州,多了一支驻军。江州水军是直属朝廷管辖,由禁军代管,在上面比江州军更说得上话。还记得江州水军的统领倪齐吗?他就是禁军出身。江州水军还把持了江州到岱州的渡口,油水不少。江州水军出事那次,江州军连救都没来救,显然积怨颇深。”
不要说对于高级将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最看重的事情总少不了两样——升官和发财。
江州水军的存在,直接就是给江州军在两条路上都添了堵,关系能好才怪。
江州水军被灭了两次,江州军两次都做壁上观。作为禁军统领的施闲,对江州军的愤怒可想而知。
平时找不到借口也就罢了,现在江州军过错累累,施闲不直接下令让他们送死,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至于江州军打的跟在禁军背后捡便宜的算盘,施闲要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就不配当禁军统领这么多年!
亲卫们几乎都是竺年一手教出来的,除了实在脑子一根筋的,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之外,其余人几乎是一点就通。
工兵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原先差不多都是贫苦出身,头一次听说权利斗争,眼睛亮闪闪的都当是说书听。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恨不得让小王爷再多说些。
他们一路走得轻松。作为炮灰,上面也没给他们发放任何武器。就是伙食和以往完全不能比,幸亏他们身上还藏了一些苍陶县里买的糖块,多少能抵一些饿。
这样一路走了两天,竺年的脸色显然越来越不好看。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习武之人,一天少吃一口肉都不行,几个糖块在嘴里连一顿点心都算不上。
他可以吃得差一点,但至少得吃饱。
两辈子加一起,他都没挨过饿。
他没接受身边人省出来的口粮。要不是还想让他们自己走到大道上,禁军是恨不得连他们的口粮都省了,发给他们的食物连只狸奴都喂不饱。
“啧。”在一次休息的时候,他突然对队伍里另外一个人小声说道,“大叔,你知不知道咱们要去干嘛?不是说要挣军功吗?我怎么瞧着不像。”
被叫住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原本还行,经过这两天,已经有点面黄肌瘦的样子了。他看竺年年纪小,想起自己在家的儿子,不由得心生亲近:“我也瞧着不像。这天寒地冻的,打什么仗啊。”
竺年指着旁边到处都是林子:“咱们是不是弄根棍子先操练起来,免得到时候上了战场都不知道怎么打架?”
汉子瞧他说得一脸天真,忍不住说道:“别折腾这些了。这架势哪里是让咱们打仗去的,分明是让咱们送死去的。”
竺年大吃一惊:“怎么会?大将军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说话引来了别人的注意,凑过来说道:“大将军是大将军,咱们贱命一条,可不一样。你们没听说吗?禁军跟着大皇子反了,前几天都被天雷劈了。”
“嚯!还有这事儿?!”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真的,这种事情咱哪儿敢乱说?”
“我看禁军是打不过真命天子,想搞什么邪法,把咱们杀了祭天!”
这么离谱的吗?
起了个头的竺年,听着阅历丰富的大人们把故事逐渐往神话故事的方向带,一群人竟然还深信不疑。
短短的一点休息时间内,禁军已经集齐了七个大魔王,大皇子也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大魔头。他们联合起来要推翻天子的统治,让人间变成地狱。
愈发离谱的恐怖故事,在队伍中飞快传开。
恐慌的情绪越来越高。
终于,在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几乎在头顶响起来的时候,人们的情绪瞬间崩溃。
无数人喊着各种奇怪的口号,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马匹受到惊吓,禁军有些猝不及防被甩下马;没被甩下去的,等他们安抚完马匹之后,根本来不及阻止队伍的溃散。
有人凶狠地拔刀砍翻几个人,看到一脸苍白的同伴喝骂几句:“愣着干嘛?敢逃跑,就杀!”
没想到同伴满脸惊惶,喃喃道:“这是天谴,是天谴!”
其实这是惊蛰。
当然是惊蛰的2.0版本。
和初代版本同样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声量比原来的要更响。
竺年这个丢出去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真真的平地一声雷。
他没想到这还能让禁军都丧失一部分战斗力,一边遁入林子里寻找掩体,一边快速组装起一架大得有些夸张的弓弩。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一支箭就飞向一个杀人格外凶狠的禁军头领。
禁军头领听到耳边尖锐的啸声,下意识闪躲,同时抬起大刀格挡在胸前。
他只听到金属相撞的一声钝响,拿刀的虎口直接裂开,随后是刀身断裂,继而是他胸口的护甲。
一支箭直接穿透护心镜,像一根擂木一样,把人从马背上撞下去,再钉死在地上。
他或许没有当场死去,但马上就被混乱的人群和马匹踩成肉泥。
竺年没去看自己的战果,迅速换了一个地方,每一次张弓搭箭,都带走一条人命。
伴随着作为压舱石的禁军的混乱,被同样编入炮灰队伍的江州军残部直接暴起,夺走身边禁军的武器。几人为伍,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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