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海军裹挟着对茅军的愤怒,和杨大郎以及涉阳关守城同僚们大仇得报的快意,简直悍不畏死,发挥出了远比平时更高的战斗力。
遭受了这样的侮辱,还大败亏输,阳海军的样子已经是完全不准备接受和谈,要把他们完全留下,茅军大部分将士的心理已经变得绝望。
也不知道是谁在晚上悄悄哼起了童谣。
童谣轻快、温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依偎在母亲身边,什么烦恼也没有的时候。
这是一首非常古老的童谣,几乎每个姜国人,包括一些靠近姜国边疆的大月人都会唱。
他们或许方言不同,记不清具体的歌词,但是旋律一样,哼着哼着就在军营里响起一片哭声。
杨酌这种老将,绝对不会错过这样明显的时机,立刻发动了对茅军的攻击。
茅军虽然有州城可守,但一来茅军本就不擅长守城,和阳海军一样都是擅长进攻的军队;二来州城实在太破旧,以一种连杨酌都有些吃惊的速度被攻破。
这些,竺年和红三离开古栈道,到了四泰之后,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此次战事受到影响最大的是阳州的中部地区。这里是阳州的主要产粮地,生活着阳州大部分的人口。同样受到影响的东部和北部地区,因为居住的人少,哪怕军队损失惨重,百姓们也没有直观的感受。
若说南壶城还见到许多动静,有些人心惶惶;那么位于阳州西部的四泰,反倒有点置身事外的意思。许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多么严重的战事,只觉得阳海军又打了一场胜仗。
竺年这天休息的客栈,前面经营着茶楼,说书先生已经把这场战争编成了故事,开始说了起来。
他在茶楼懒洋洋地坐着听了一会儿,被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的说词逗得差点笑出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听到敲门声才醒来。
红三没想到竺年竟然会在外面睡着,推了包厢的门进来,手上提着一大包东西,也不往桌上放,问:“要不继续去房里睡?”
“不了,今天晚上早点睡就好。现在睡了,晚上容易睡不着。”山里面的这些天着实累人。
也不只是山里面的这些天,从出了涉阳关之后,他的精神就没真正放松下来。
他耷拉着眼皮喝了一口茶:“换了什么好东西?”
那么大一个……两个包裹。
红三把卡在门口的一个大包裹左扭右扭了几下,才拽进来,关上门:“好看的衣服,还有一些金银珠宝。”
“就那点破东西,能换这许多?”竺年有些惊讶。
红三微微一笑:“这不是打仗嘛。有些逃到四泰来的,有些是‘收’来的,东西价钱好商量。我就和他们商量了一下下。他们还是讲得通道理的。”
竺年“哦”了一声,表示完全明白他是怎么商量的。
红三长得显小,说话又轻声细气,无论男装女装,都显得特别好欺负。
能够收下兵器,且这时候有大量货物的当铺,背景不会太干净,哪怕是看到孤身的彪形大汉,他们都要欺负欺负,更别说是红三这样一看就很好捏的软柿子了。
当然,若是当铺做法大差不差,红三也不是什么天天想着理头的大魔王,不至于怎么商量(物理)。
红三把大包裹随便推到墙角,把小包裹放桌上,给他展示自己换来的许多珠花:“这些花样和我们那儿不一样,我挑了些特别的,等回家了让那边也照着打一些。姑娘们都爱新鲜的,一定能大赚一笔。”
竺年来钱最多的生意之一,就是珍珠,当然有配套的银楼,还有胭脂水粉店。
他看红三摆弄的那些东西,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开始写字:“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整一起,看看是弄一条专门的商业街,还是公园什么的。”
别看很多人穷得吃不上饭,但哪里都不乏有钱人。
这些有钱人钱多到花不完,也没处花钱。
竺年为了帮助这些人解决烦恼,可谓尽心尽力。
他说话声音很低,红三只听到他几声嘀咕,搞不明白这些东西,重新把自己一天的战利品收拾好。
他家小王爷有很多这样的小本子,记录着各种事情,有些实施了,更多的是没有实施的。
说书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故事,红三回房拿了些针头线脑,过来改衣裙。
等到说书先生的第二个故事说完,竺年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好好休息了一天,接下来在阳州内赶路,就要轻松很多。
四泰是阳州的养马地。市面上好马确实也不常见,但是要租一辆马车还是很简单的。
红三昨天去当铺顺便“商量”来了一辆,今天一早当铺掌柜寻好了车夫亲自送来。
竺年看着当铺掌柜硬生生肿了一圈的脸,对红三说道:“手打的?脑袋上骨头多,手打得疼。”
“没有。用刀背拍的。”
当铺掌柜听着,忍着疼硬是扯了个笑。要不是肿的是自己的脑袋,他还以为这个小哥说的是用刀背在拍肉。
“哦。”竺年检查完车马,把行李放上车,“行了,走吧。”
马车离开四泰,红三快手快脚地把车帘子换成了薄薄的细绢:“亮堂过了。”
车夫和当铺掌柜不算是一伙,但也相熟,见状也不敢问,不用厚帘子,难道不冷吗?
两个刚从又是北方又是大山绕了一圈的人,到了阳州简直像是到了春天似的,被竺年宝贝了几个月的狼皮袄子被收了起来,还在车里唱起了歌。
快乐的情绪能感染人,车夫也很快放松下来,也跟着唱了几首四泰的调子。
车夫正值壮年,是个老把式,一路都很熟悉。哪里歇宿哪里停车哪里安全,半点不需要竺年和红三操心,把人顺顺利利送到了南壶城。
把人妥帖地送到城内一家顶好的客栈,车夫拿了不菲的赏钱。接下来他得等相熟的商队,再跟着一起回四泰,不然怕是一路上不平静。
南壶城的好客栈都有自己的温汤池子,只是难约。
“上次来的时候就没订到这里。”竺年泡得浑身舒坦,光着脚踩着一双木屐,袖子撸到胳膊肘,倚着栏杆喂鱼。
这些鱼都是客栈养的,客人可以买鱼食投喂,更可以买了鱼直接让厨房做了吃,算是南壶城的招牌之一。
说话间,店小二敲了包厢的门进来,流水般地一样样把一盘盘菜摆放到桌上。
等退下去之后,他还奇怪,一个年轻公子和一个老头,瞧着也不像是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就在一个包厢里坐着。
“殿下若是喜欢,杨酌给您在城里留一间宅子。”老头,也就是杨酌,站起来,等竺年坐下之后,才跟着落座。
吃饭的桌子面对面摆放,桌上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竺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军说话不用绕弯子。我是信然诺的人,先前谈好的条件自然作数。”
先前谈好的条件,撇开那些细节,其实就一句话,南军帮助牵制茅军,等茅军覆灭或者把茅军赶出阳州之后,阳州和南王府保证贸易交流。其中包括马匹、铁等重要的战略资源。当然,南地也会交易过来重要的糖、盐等物。至于一些果蔬肉类等等的农产品,都是小节。
“杨某当然信殿下。此番幸得殿下援手,才让阳州免于落入茅贼之手。殿下替我子手刃仇人,杨某亦感激。”杨酌离开自己的坐席,到桌案边上,工整地跪下,把脑门贴在地上。
自己的情况,自己再明白不过。
他的身体气血两亏,平时好好养着还好,但经过此次连翻作战,又受到了嫡长子身亡的刺激,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衰微。
阳州的情况也不乐观。
阳海军损耗极大。战场就在阳州腹地,生灵涂炭。
土地可以在一两年内恢复耕种,但是想要恢复以往的人口,需要一代人。
偏偏天下大乱,他们阳州又哪里能够独善其身?
竺年虚虚抬了一下手:“将军不必如此。大月是我先祖和高祖皇帝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我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外人**我大月百姓,都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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