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去看赵县令,见人夫妻俩和两位小石大夫正在研究怎么治家禽呢。
药材这种东西不比其它。哪怕城里这方面有常备,但厢军来肯定不可能是几十个人,起码得数千,上万都有可能。临时采购药材,都不一定有方向。
竺年大致在纸上算了算各种消耗,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军营的账册,照着用度算了算,大致估算出一个数字,写了纸条让长随安排先去坪阳县采购。
和粮食菜肉不一样,银城内大部分的药材,都来自坪阳县。
坪阳县靠山,药材资源比军屯那是丰富不是一点点。
当地不产的药材,也可以去京城等地采买,交通比军屯和银城要便利得多。
银城人不多,消耗的这点药材的数量不足以让坪阳县摆脱贫困,但多少缓解了一部分坪阳县的压力。去年县令就开始着手种植一些常见药材。
很多本地药材,没人指导的话,就是野草,本身就非常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经过人工种植,产量有了保证,也不需要消耗太多额外的人力。
这会儿还能走雪橇,应该还能拉一批药材和生活物资来。
“不管多少吧,能提前准备一点总是好事。”竺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炕坐着真累。”
徐伶赶紧上来扶了他一把,像是没看到他诧异的眼神,笑容谦卑:“能有火炕,已经救活了许多人命了。王爷功德无量。”
他想着皇宫大殿中遍布的火龙地道,想着朝臣年年数量惊人的火耗,再想想自己关于年幼时不多的寒冷记忆,心想:竺年明明有那么好的暖和屋子却不能住,非得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竺年准备的这些药材,要求的那许多卫生也好、学校也好,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
他完全可以像别的贵人们一样,两眼一闭,夜夜笙歌燕语。
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管别人的死活做什么?
在升任前,他刚从东萍府回来,知道了火炕的由来,知道了包括东风号和竺年之间的关系。
他原先以为包括火炕在内的那些奇思妙想,多半和其它一些东西一样,都是假托竺年的名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等他真的在银城住了一段时间,真正和竺年相处,明明相处的时间不长,竺年也没有对他拉拢,但他就是有一种:这才是贵人应该有的样子。
贵人的贵重,不在于本人出身的高贵,应该是来自于他们的作为值得让人尊敬。
竺年不知道徐伶在想什么,带着他一起打了一套舒展为主的拳,相互比划了两招,看到外头二牛被一个御林军架在脖子上疯跑,感慨:“亏得咱们坊里头住的人少,小孩儿就这么一个,不然得吵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城里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就多了许多小孩儿。”
徐伶笑了笑:“王爷大概没关心过。医馆现在住院最多的就是临盆的妇人。我听在医馆做事的稳婆说,今年城里头一个孩子都没有死,也没有妇人生孩子死的,连没做好月子落下病根的都少了很多。有几个还为了治原先生孩子落下的病根,又再生了孩子,重新好好坐月子的。”
徐伶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会几手拳脚,也懂几手医术。
人只有吃得好,身体好,生孩子就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也好。
现在城里不仅有赵夫人这样艺术精湛的女医,有稳婆,来专门针对照顾生产前后的妇人;还有赵县令这个精通治疗小儿的。
像他们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本来就皮实,一年到头没病没痛的,个个都长得壮实,哭声都比前头的小孩儿要响亮。
以前有这样待遇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他从未想到过,在银城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一些匠户的,甚至是军屯的女眷,竟然也能享受到这样的照料。
竺年还是想不通,但他假装懂了:“我说赵大人怎么每次来我这儿,都连吃带拿的,敢情是小孩儿太多了,哄不过来。”
“咳。”门口赵县令刚到,就听到竺年的话,尴尬地满脸通红,告饶地拱了拱手。
不过他也和竺年习惯了,很快就说起来意。
第一,当然是关于极有可能开春就要大批到来的厢军的事情。
这方面其实和他关系不大。厢军就算来了,也不会住到城里。参与的挖河的工作,也不是归他管。所以他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就算是结束了。
“第二是王爷要兴修托儿所和幼儿园?”
“嗯。现在城里头孩子太多了,不如集中管起来。”竺年一点都不意外,消息能穿到赵县令耳中。两边住的就隔了一道坊门,能瞒什么?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下官是觉得,现在固然是不错,但是过上一两年,这边事情结束,匠人们肯定不会久留,到时候这些地方不都废弃了吗?现在投入这么大,多浪费啊。”他来这边之前,先去了作坊看了红四做的样品,确实十分精致可爱。可只要想到这些家具变成实物之后,顶多就用上一两年,就感觉十分可惜。
竺年感到诧异:“怎么会就用上一两年?可以用很久的。”
“下官不是说家具的质量问题,是说谁用的问题。人都走了,谁用这些呢?”
竺年更加诧异:“我这么大一个码头造在这里,难道害怕没人用吗?外面军营,这边住军属。你一个县令来,也带了夫人和家人。到时候肯定还有别的官吏会常驻,反正父皇对这儿的规划,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跟我装什么呢?”
“天地良心,下官是真不知道!”赵县令赶紧喊冤。他顶多就接受上峰的一点点暗示罢了,大概能猜到以后整个地方在军事方面的重要性,但他一个七品的小县令,哪里轮得到聆听圣训呢?
“噫!你继续装。”竺年接过徐伶倒的茶,“还有第三呢?”
赵县令见他揭过了这一茬,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接着说话的声量都小了许多:“第三,就是关于您食邑里的庄户的问题。您是打算从哪儿迁人,村子选址在哪儿之类的。”
总之,食邑是食邑,行政上还是要接受他这个县令管辖的。
“啧。”竺年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几百户人家,我找父皇要点酿酒匠人来就好了。反正这边也就种葡萄酿酒,也搞不出来别的什么来。我瞧着去年的那些匠人不错……”
“王爷。”徐伶小声提醒,“那是陛下皇庄上的大师傅。”能被称为大师傅的,都是行里头数一数二的。
竺年撇了撇嘴:“先来嘛,把徒弟带出来,也多掌握一门手艺。让北面和南面都迁点人过来,正好也不用太多人。”
正好一个野爹,一个亲姨夫,一个没啥用的亲爹。
赵县令见他打定主意,就表示记下了,继续说起最后一件事情,关于开春后的工作安排。
“大致还是照着去年的样子来。不过今年匠人方面的人员会有所变动。三号码头今年大致能修完,”竺年比划了一下银湖的位置,“父皇就是不听劝,非得在那儿建什么军港,得再把码头修一修。”
银城这边码头的需求,说要带动这边的什么人口流动啊商业发展啊农业交流啊,统统都没有。几乎只有一个军事用途的目的。
通过沃水运输兵力和物资,这条线路最不受季节限制,速度不慢,消耗最少。
换句话说,支援速度快、灵活,对兵力压力小。
可以说,只要把银城这一带经营起来,就是一支直指北部六州的利箭。到时候姜卓未必需要对北部六州真正发兵,就能保证京畿平原的相对安全,在整个行军布阵方面也能相对从容。
工地这一块主要是竺年管的,赵县令大致了解了一些,目前为止不能说毫无进展,只能说是一点儿都看不懂。
现在他就是听竺年说。
“明年……啊,今年预期到四月,三号码头这里码头的部分能竣工,到时候这部分匠人会转去银湖那边修码头,预期最晚不超过十月结束,到时候就看别的地方需不需要修码头了,总之不会再待在银城。相关的仓库配套的匠人会调一部分人来……总之,我尽量控制在年内把这边的建筑工作结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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