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武,也熟读兵法,但放在战场上根本没什么用。
他认真听竺年、竺祁等一干将领的讨论,发现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有后勤调度。
哪怕是这方面,他也是以前跟在竺年身边的时候学到的。虽然姜国和南王府有很多不同,但同一件事情,万变不离其宗。
他很快认识到问题所在,没有再待在御书房里,告了个罪就出门去打理剧变后的上都。
先把明天要出发的军队的物资整理出来,然后把缴获的总体资源统计出来。
现在正是即将过年的时候,秋天粮草刚刚入仓,物资相对充足。沿途会有动乱和灾民加入,大量的人员需要妥善安置,后续的管理必须跟上……
竺祁他们看茅高远出去,抬了抬头,见竺年没吭声,他们也就没过问。
过了一会儿,祁二宝给他们送吃的进来,带来的人里还有竺年的一个熟面孔。
“黎公公,你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在这儿?”
黎公公岁数不算很大,今年还不到四十,在太监中原本也算是比较有前途,能干当然比不过徐伶、张茂实,但也是大太监的有力竞争者。
当能够出宫的规定出来了之后,谁都没想到他会是参与最积极的那个,也是最早出宫的那个。
黎公公笑道:“奴……我本是到皇庄去的,没成想说这边宫里头没人,就来帮着照看了。”
整个朝廷都南迁之后,皇宫内除了一些外面的衙门,宫中已经没有真正称得上主人的。
当年先帝驾崩之后,太后下手狠辣,几乎所有太妃都不能幸免。剩下有几个幸免的,也不是背景强的。背景强的,原先和太后叫板,是第一批连着大人小孩一起被太后弄死的。
那些个活下来的,被请到皇陵去守陵,才保住了性命。
二皇子这年纪,还没有接触到后宫这些残酷的争斗,到了皇陵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里本来该有太妃在。
现在这些太妃,在先前“掉包”整个军队的时候,就被接到了宫里头,像个普通宫人那样老实生活。
这地方如今除了表面上巍峨的宫殿之外,内里也不剩下什么。
竺年多少有些奇怪地看着黎公公和宫中许多宫人的绿点,只是现在不是谈心的时候,只能先把要紧的军务商量好。
等散场的时候,已经夜半。
黎公公一直在边上伺候着,引着竺年往御书房后面用来小憩的房间去:“来这些日子,我理了些没人要的东西,已经搬到后头屋里了。”
旧宫无人管束,一些胆大妄为的宫人,联合了外贼,倒卖宫中的东西。起先还只是小偷小摸,等时间一长,发现压根没有人来查,胆子就大了起来。除了一些明显逾制的皇帝皇后用的东西,嫔妃的皇子皇女的东西都有人会出高价买。
来人也不会说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只说想沾点贵气。
宫中许多摆设,也成了黑市上的紧俏货。原先只能靠御赐,才能有几件的珍品,如今花钱就能买到。
黎公公来的时候,整个皇宫都已经几乎被搬空。现在能看着不寒碜,还是他用手段追回了不少的结果。
但是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卖不上钱,倒是一直没被动。
竺年看着小屋里的堆满的书籍,脚步明显加快,上前拿起来前,先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这是……”
黎公公低头说道:“都是陛下和太子们学的东西,还有一些笔记。先前存放不得宜,有些被虫蛀了。现下这些,都是保存还不错的,也有我和几个识字的宫人一起抄的。”
要说什么是普通读书人和帝王之间的真正区别,其实就是实物操作的那一套。
流传在外面的那些书籍,讲一些真善美,固然是扬善,但并不能用于真正的实物管理。
作为一名皇帝,如何统治一个国家,那肯定只有皇帝最清楚。
皇帝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手把手教导太子的,就给太子请先生来教。让太傅先去学习这些东西,拿来给储君启蒙。
在现在的制度下,只有极少部分人才有资格翻阅这些材料。
譬如尉迟兰之所以懂这些,瞧着甚至比竺年还懂,那是因为他的先生就曾经是一位太傅。
竺年会的那些,几乎全靠竺家自身的积累,以及祖上娶来的宋氏公主自己的本事。但拼凑来的,终归没有太傅这种学习过庞大资料的,来的系统。
对于一名统治者,什么财富能够比得上这一堆东西呢?
饶是竺年,这会儿都有些失态,看着黎公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了。”
黎公公笑得很和善:“我是官奴隶。祖父被冤,满门抄斩。我因年纪小侥幸不死,也成了太监。”
竺年以为这是黎公公和姜家有私怨,但看着他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像。
黎公公借着说道:“这些都是别人说给我听的。我一个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哪里记得这些事情?但是因为殿下,我……才能自称是我,而不是奴。”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
有些贵人看着对奴仆也不苛待,但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尊重。
他们始终是和牲口物品一样能够记在账本上的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但竺年不一样。
竺年不仅把他们当人,而且还会为他们考虑。
当他们常年服侍的贵人们,对于他们年老、衰弱、伤病都视若无睹的时候,只有竺年会提出把他们放归。还不仅仅是简单的放归,而是提供了一整套能够保障他们离开皇宫之后,也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的一系列的措施。
竺年甚至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只是一个姜国皇宫里的外人。
竺年对这些有些懵懂。在他看来,不过是给这些宫人划了一个相对合适的退休年龄和转业机会,为什么会让他们这样待自己呢?
眼前这么多的帝王的手记,无论是整理还是抄写,都不是一项小工程。
甚至于在这么一个被刻意遗忘的宫廷中,要找来这么多的笔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又想到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宫人们,多半也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外面有人送来了热水,黎公公看竺年自己洗漱,并不要人服侍,等看他躺在床上,才吹熄了蜡烛,小声说道:“殿下放心,明早我叫你。”
“谢谢黎公公。”
竺年本以为自己这一觉会睡不着。
陌生的环境,狭小的床铺,白天刚经历的战斗,或许小火星到现在还没有被扑灭,但他这一觉竟然睡得很好。早上黎公公叫他,他还差点滚到地上。
如果时间允许,他有很多话想和黎公公好好谈谈,但兵贵神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能匆匆下了一系列命令之后,就带兵离开。
迎接他的,会是姜国旧地这边最难对付的对手——卫侯、尉迟邑、姜扶。
别管他口头怎么说,这三个人其实一个都不好对付。
朝堂是朝堂,战场是战场。
别看朝堂上,他对付这三个人,哪怕是大皇子姜扶,他也没吃过亏,但追根究底,这三个人也并没有伤及根本。
输,也只是输了面子,并没有伤及里子。
卫皇后在宫中能够一家独大,卫玉搞了疑似谋反的歪门邪道,最后结果不过是卫国公被贬为卫侯。若不是之后其他势力的围剿,卫皇后都不会被贬为卫妃。
换做别人谋逆一个试试?
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起码也是夷三族。
安昌饶边,卫侯还能摆架子做戏,必然是有倚仗。老头子算准了姜卓拿他没办法,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彻底和他撕破脸。
朝臣们虽然觉得他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但也默认了他死了儿子和女儿,出口气也是正常的。
所以,大皇子给他守边,皇帝出钱出人给他修墙。
舆图上,卫州并不算是最大的一个,但是紧邻卫州的许多州郡,都是卫州的势力范围。
别看卫侯在京城里似乎只有一儿一女,孙子孙女也不多,但在卫州,单是卫姓族人就有数十万之众。要是算上各种姻亲等等,那瞬间就能拉起一支百万人的大军,完全不带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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