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含糊地说道:“睡了的。”
宋卢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个包袱:“你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机会到城里转转,特意准备了些特产,你拿着路上吃着玩儿。”
竺年不客气:“多谢哥哥费心。”
宋卢这次不能随同前往京城,对自己父亲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对“宋浮”非常担心,到了时间后就带着他去军中集合,给他安排在了宋觉身边的位置。
这样竺年既不需要做什么,又能够得到最好的保护,且能够最直观地学习。
竺年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他跟过罗英的部队,跟过竺瀚的部队,甚至跟过禁军。
每一支成熟的部队,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管理模式。其中有共通之处,也有长期以来应对特定地形或者敌人,形成的特殊的技巧。
哪怕只是普通的行军,竺年也收获良多。
宋觉面上不显,对他的考校愈发严格,心里面愈发满意,觉得小孩儿聪明有灵性,一点就通;就是性子不够沉稳,得好好磨。
竺年就不太开心,却也没有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连伙食都时常和普通士兵们吃一样的,带的将军们也不好意思吃小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将军们多了,最近的伙食口味提升不少。
竺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行军时候的配给实在觉得吃不饱,他就拿出宋卢准备的零食啃两口。
裁成细条的风干牛肉越嚼越香。
指甲盖大小的奶片奶香浓郁,还能煮奶茶喝。
就是煮的机会不多,还是经过一个集镇附近的时候,让红五快马去买了一口小锅。
难得煮,还得分给觉皇叔。
没办法,他现在睡觉都和宋觉一个帐篷。
竺年看着肉眼可见减少的奶贝,一张小脸更加没了小影子,被宋觉逮着了一顿揉搓:“瞧你这小气的样子,还皇子皇孙呢!”
奶茶这东西他们汾州也有,就是和这小孩儿折腾的完全是两个东西。
“皇子皇孙也要被坏叔叔欺负。”竺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各式奶贝和奶酪,在黑荥和阳州都没见过。
要是早知道汾州有这东西,他早就让银鱼买上一车,没画来两片多香啊。
竺年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又被坏叔叔揉搓了一顿。
宋觉看着他哭笑不得:“奶贝这东西又不稀罕,你怎么不心疼你的茶叶和漓州糖呢?”
“茶叶和漓州糖才不稀罕,家中好多呢。”宽阔的营帐里,竺年摆开桌子写功课,拿文具的时候手边突然看到一个木匣子,“啊,这个给您。”
坐在一旁处理画务的宋觉接过:“轻飘飘的。”
“茉莉花茶。”竺年随口答道,研磨下笔,“说是茶州那边新制的茶,父王挺喜欢的,离家的时候顺手就带上了,您泡着试试?”
竺年看宋觉不打开,就挪到他身边,拉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封封包好的牛皮纸:“一封是一两,外面的是石灰,防潮的。白天喝,您晚上喝点奶茶就行了,免得茶喝多了睡不着觉。”
宋觉拿出其中一封,打开看看,茶叶外形没什么特别,但是一股明显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忍不住又凑近闻了闻:“这个好闻。”
“好闻您也别急着喝,赶紧干活。”
宋觉笑着骂了他两句,把小孩儿一头整整齐齐的头发揉成乱草,觉得他这样嘀嘀咕咕很有意思,不由自主地想,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家里会多么有趣热闹。或者他们两家住得近一些,亲戚之间经常相互往来,小孩儿一定是最受长辈们欢喜的一个。
他现在十六岁,要是六岁的话,一定被长辈们抱着不放吧?
得亏竺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六岁的时候正是南泉一霸,天天带着一群小屁孩儿到处撒欢,上树下海,每天不滚成泥团不回家。
要是回去晚了,高祖奶奶就会亲自拿着藤条守在门口,一路把他抽进家门。
啊,他给高祖奶奶贡献了一段充满活力的晚年生活。
大部队赶路比他们来的时候轻车简从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他们用了来时两倍的时间,才回到了被挖断的断头路附近。
竺年很奇怪地看着宋觉还想往前走,就说了一下前面的情况。
宋觉一听,立刻下令让斥候前去探路。
竺年昨天晚上奶茶喝多了,没睡好,这会儿不怎么有精神,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前面的官道不是皇叔派人挖断的?”
宋觉狠狠瞪过去一眼:“我做什么要挖断它?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
竺年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心想,来之前他还以为镇北王只是个吉祥物呢,谁知道您老人家这么猛?
去的时候他是竺年,回来的时候他是宋浮。
如果代入宋浮的角度想的话,镇北王府存在的意义在宋家核心的人中应该不是秘密。
宋觉对他一个亲王的王子,找上门去求助并不意外。
既然“宋浮”能够知道,那么宋淮当然也知道。
作为储君,宋淮甚至知道宋觉的性格。
“大皇子……大兄……”竺年故意顶着宋觉不满的眼神换了几个称呼,最后小声说道,“宋淮派人挖断的?”
北方六州和京城的往来并不密切。
按照宋淮之前的打算,大概是想仗着手头的禁军直接对南军一路平推。若是顺利的话,直接推平梁州,掌握南地的实际控制权。
至于宋恒,可以在两军交战时,中流矢而亡。
只要他打得足够勇猛,那么沃州那群人就跳不起来。
若是画情顺利,他完全可以等大势底定之后,再把官道修好,然后去通知镇北王府。到时候他作为胜利者,究竟发生了什么画情,还不是由得他说?哪怕镇北王察觉到蹊跷,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他有禁军,还有阳海骑,连赢得难看的可能性都没考虑过,怎么可能想过自己会输?
竺年瞧瞧宋觉,想想要是自己有送表哥那么厚实的家底,脑子里大概也一样除了称霸天下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纸上谈兵就这德行,真正打起来之后,禁军说翻脸就翻脸,阳海骑属于季节限定兵种,北境尉迟更是反得差点把宋淮给宰了。
临时修路显然不可取。他们只能改道小路,相当于被人掐住了脖子,行军速度进一步减缓。
宋觉一连骂了宋淮三天。
竺年默默观察,发觉茉莉花茶的降火功效不错,宋觉气性这么大,一点都没上火。
大部队走后,厢军留在后面修路。
后续的几批部队和补给,都会从官道过来。
竺年的生意人之魂忍不住熊熊燃烧:“京城里有个叫东风的商号,有土水泥的新配方,用来修路造房坚实耐用。”
宋觉给他一点面子:“等到了京城里,可以去看看。”走出一段路之后,想起来,“土水泥不是南王府弄出来的吗?现在京里头也有了?我记得府里也有方子,不过算下来不划算。新方子好用?”
当年南王府搞出土水泥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方子送到了京城。
历任南王,除了现任的竺瀚之外,都搞出过许多东西,经常送成品和方子到京城。有些有用,有些好玩,有些就当压箱底的东西,给女儿当嫁妆的也有。
“好用。新方子是东州那边传过来的。”竺年不敢说太多。
这要是能够接下修官道的生意,东风号能赚多少钱啊!
哦,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等这天下跟了他的姓,那官道就肯定要慢慢用土水泥翻新。这不是做生意赚钱的问题,而是这么大的工程,能够消化多少百姓的就业。
百姓的工作稳定了,赚钱也稳定了,消费当然也就上去了,国家就能够收到更多的税。
官道通畅,兵源和粮草的运力就上升。
官道之外还有许多大道、小路可以修,方便百姓出行。
沿途除了官道配备的驿站,大道小路边上不能做客栈生意,也能先弄几个农家乐嘛。
脑子里打着小算盘,竺年一整天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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