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年自顾不暇,加上这个人又没有什么存在感,此刻听到天罗教,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哦,那个邪|教,我以前和他们打过一点点交道。”
打交道(物理)。
尉迟兰忍不住笑了两声。
斥候受过严格训练,轻易不会笑,保持严肃,继续汇报:“在此地主持天罗教的是一位外号叫通天王的,说是天罗教的左护法。他让信众将家产全部上缴给教派,交由教派统一安排。刚开始动作不明显,后来有反抗的,直接就被抓到牢里,还有直接杀了的。”
还是那句话,吃相难看。
天罗教主在京城低调,在别处可不低调。
他和姜国早有勾连,如今“事成”之后,他当然需要分一杯自己的羹。
姜卓给他实在太少了,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但是他也不是非得上面赏一块肉,才知道用碗去接的老实人。天罗教的办法多得是。
他们先是吸纳了许多姜国的新贵、小家族,再借着他们的势,来软硬兼施地进行土地兼并。
在他们的势力做大之后,又倒逼这些新贵们,和他们站在一起,形成一股表面上铁板一块的势力。
至于东窗事发之后怎么办?
他们不是没想到,而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几个老百姓,能对他们怎么样呢?
他们没完全没料到沃州当地的民风会如此彪悍,要不是州城牢固,他们早就死了。
但一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慌:“陛下已经知道此事,定然会安排人来平叛。区区几万乱民,怎能挡得住朝廷兵马?到时候我们还能捞点战功。”
新贵们有逃之不及死了一些的,内心对通天王不是没意见,但此刻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嘴上一片恭维,心里面却做好了打算。万一乱民真的攻打进来,他们还可以找这位通天王借首级一用。
普通乱民想要对付这些有兵有甲的正规军,确实不容易。
但沃州自有州情在此。在几股势力分别被正规军击退之后,一名曾经在沃州抗过洪救过旱灾的僧人被推举出来作为首领。
有名望方面的原因,好像也脱不开法力的因素。
竺年看了看自己的小地图,又仔细问了问乐云的长相。
乐云大师在沃州是个大名人,而且在这个吃饱饭都不容易的念头,一个身量魁伟的白胖和尚实在太有特点。
竺年就“确认”:“如此,这位乐云大师倒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他当时在罗沱寺挂单,还给我讲过经。”
罗沱寺的历史很久了,加上受到竺年的影响,在营销方面下了许多功夫,姜国人刚来一年,也有不少人知道的。三千骑中竟然还有不少去过罗沱寺的。
“前番大战,百姓还未恢复生息。当务之急,是让百姓们重返家园,不要误了明年的农时才是。”竺年说得很严肃也很直白,“所谓叛军也好,还是那些教众也好,其中大部分都是无辜被裹挟的普通百姓。他们失去农田,失去父母亲人子女,难道我们还要对他们兵戎相向吗?”
聚集在屋内的几名禁军的队长,都纷纷露出不忍的神情。
他们能够对敌军果敢,但是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很难下得去手。
有一名队长说道:“但若是不……怎么才能平叛呢?”
竺年叹了口气:“点十个人,随我先去见见乐云大师。”
如果竺年是姜国某个大贵族家的少爷,这时候的禁军众人是绝对不可能放他这么过去的。
但是,竺年是南王世子,和他们姜国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做成了,那是竺年向姜国投诚;做不成,那是竺年没有能力。
在这些没有真正接触到最顶层的权利博弈的军官眼中,京城只是需要有一个顶着南王世子名号的人,至于这个人具体是谁,不重要。南王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完全放任竺年这么去,人数增加到了二十人,其中十人是百户,剩余十人也是军中出了名的武艺高强。
竺年没有异议,趁着天气最暖和的大中午,就带着人直奔叛军大营。
说是大营,其实也就是一个村庄,只是规模比一般的村子要大一些,房屋整齐一些。
或许是久不见太阳,许多老弱妇孺都在外面晒太阳,若非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一点都看不出叛在哪里。
他们还没走近,一个高大白胖的大和尚就披着一件破旧又单薄的僧袍快步向他们跑来:“天阴了十几天,一看日头出了,就知道今天会来贵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乐云假大师ˋωˊ:装神弄鬼装到我头上来了!
乐云假大师ˋωˊ:老子让你萌知道什么叫做专业!
乐云假大师╯^╰:老子是杀神培训班的第一批学员!
糕儿⊙▽⊙:啊?
(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向平叛 ...
乐云这种专业骗人几十年的老骗子,他想要夸人,总能找到角度,听上去还格外真诚。
他当然不会讲自己会发现他们,是因为今天轮到他在瞭望台当值。
他也不会讲,天气太冷,别人不愿意出来,才轮到他。
他更不会讲,能够提前那么多发现来人的踪迹,是因为有望远镜。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真的,确实天阴了十几天,太阳才出了没一会儿。
乐云说完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格外好的太阳。
竺年觉得这就是普通的天阴的时间长了,确实该出太阳了,挺正常的。
但是其他人不这么想。
尤其搭配乐云这位大师,哪怕再怎么不信这些的人,都会下意识多想一丢丢。
太阳,在任何一个国家、宗教、传说中,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最高地位。
竺年一来,太阳就出来了——这要是换成天罗教,那通天王算得了什么,天帝都能给吹出来。
乐云当然是想邀请竺年到村里头去坐,但看看他身后的一群明显精锐的姜国骑兵,干脆把人带到一个村外不远的一个凉亭里。
“等到开春,周围全是农田。到时候农人做工累了,就可以到这里来稍稍歇歇。边上有水井,喝水也方便。”又说道,“当初打井的时候,着实没想到夏天会旱成这样,亏得这口井没枯,至少没渴死人。庄稼是保不住了。”
说完,乐云就从井里打了水。
村里出来一个瘦瘦的少年郎和一个面容黝黑的庄稼汉,手里提着一个黄泥炉子和一些简单的干果,飞快地煮起茶来。
竺年不用锤子,两根手指头捏着干果,就飞快地剥了一堆果仁,顺手给众人分:“活命不容易。”
少年郎和竺年差不多岁数,正是宋浮。他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西王府小王爷的影子,若不是乐云是个假和尚,都要跟着剃度出家,跟在乐云和村里人的身后,做一些文书工作。别的不说,他虽然干大事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还是很可以的。
“咳哼!”禁军队长发出响亮的假咳嗽,阻止这位和叛军共情。
竺年嘀咕了一句:“谁不当人,还不让说两句了?”
禁军队长面露羞愧,没吭声,心里面把那什么通天王又骂了一遍,至于那些个做事情难看的新贵,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坟头草一人高了。
虽然竺年说的话是不错,但人有远近亲属。姜国的新贵们怎么犯错,当然是由陛下来处置。这些前大月的刁民敢反,那也得给教训,尤其是这个带头的大和尚!
乐云是个人精,尤其擅长察言观色。禁军队长再怎么面无表情,他也能瞬间感觉到敌意。
他也不做解释,转而和竺年说起正事:“殿下,您也看到了。小民等并没有什么反心,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把什么人用什么手段,侵吞了多少土地钱粮,一条接着一条,连续不断说了半个时辰不停歇。
官逼民反,落在纸上就只有四个字。在上报的公文中,这四个字都不会出现。
哪个官会说自己把老百姓给逼反了呢?
在看过了本地一片安居乐业景象的禁军们,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在听过之后,感情充沛的眼眶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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