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鼎盛。
老百姓们的想法很淳朴,谁保佑自己就供奉谁。
原先的白吃了香火,一点用场都没有,显然不咋管用。吃白饭可不行,龙王也不行。
天罗教的通天王自然也是鼎鼎大名。一提起来,最让人感觉到痛快的,就是水火不侵的通天王被一把火点了升天。
后续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术士之类敢在沃州行骗,就怕也被人一把火给点了提前“仙游”。
和通天王齐名的,就是沃州史上最知名的知府大人卫玉。
卫皇后和卫玉的关系,自然是瞒不住的。
按照姜卓的意思,也没有必要隐瞒。其实他和卫皇后说得很明白,卫玉是卫玉,卫皇后是他姜卓的媳妇儿,是他姜家的人。
此去沃州,卫皇后只需要表现出一位皇后应有的担当,积极做好当地的安抚善后事宜,百姓们只会觉得皇后是好皇后,是被娘家兄弟连累了。
一位一心向善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能够教育出一位仁善的君王。
不管将来姜戈会面临多少的战争,姜戈必须在百姓面前是仁善的。
百姓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战争苦难,一位杀伐果决的君王不利于将来姜国的发展。
卫皇后确实也做了一些事情,但她似乎就把自己当做是沃州女学的校长,或者还有一些心思赚钱,暗藏着一种和竺年别苗头的心思,把京城流行的那一套照搬到了沃州。
书局、话本、戏曲,有样学样。
这些东西在沃州落地开花不假,但是沃州和京城不同,看看沃州的话本中的内容,一本接一本的悲剧结尾,把竺年、长随和百户三个出身经历完全不同的汉子,都哭到差点肝肠寸断,就知道沃州当地的民怨一点都没平息。
卫皇后是不知道吗?
她显然是知道的。这些话本,不能说每一本都是她亲自审过的,但她多少看过一些。
她只是不放在心里,对这些底层的民怨视而不见。
她的女学,先生是宫中来的女官;学生是姜国的新贵;那样的高高在上,住在云端,根本看不到一点百姓的疾苦。
沃州文风鼎盛,当地本就对朝廷等各方面都更关心一些。
以前头顶的天子姓宋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京城算个毛线的态度;现在天子换了姓姜的,他们照样不放在眼里。
皇后还是姓卫的。
这做派不愧是和卫玉知府一母同胞。
有文化的人,骂人通常比普通人更难听一些。
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算什么?
他们编了歌谣,写了话本不算,又排了戏,将卫家一门和通天王换了个名字搬上戏台,极尽讥讽挖苦之能事,看得人哈哈大笑之余,纷纷觉得解恨。
当然,他们也不敢写得太明目张胆,但懂得都懂,不懂的单纯当个喜剧看也挺乐呵的。
毕竟这些年沃州的好事情,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几件。
这戏剧服化道讲究,无论是话本还是戏词都字斟句酌,制作得十分精美。没过多久,就传播开来,连京城的小戏班子都学了一些曲段。
如果这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卫家还没死呢;但是卫皇后知道了,直接抓了一批人。
从写话本的到唱戏的,甚至连听戏的都没放过。
要说事情到了这会儿,还不至于不可收场。毕竟话本确实是挖苦人家,虽说人家对号入座上赶着被嘲,但也架不住自己有错在先,被关几天打上几下板子,最后把这戏禁了也就完了。
但坏就坏在有人想要逢迎卫皇后,又夹着私仇,下午抓进去的人,到傍晚就弄死了几个,尸体抬出来连一丝遮掩也没有,直说是卫皇后让打死的,甚至还要去这些人家里抓人闹事。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
监牢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怎么叫牢狱之灾呢?
好好一个人进去,肯定是要受一些磋磨。
要是一个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死在监牢里的也不罕见。但是这和未经审讯,直接打死,那区别是极大的。
沃州本来就对卫家意见极大,这一下直接就闹了起来。
除了百姓之外,一批当地的官吏也参与其中。
张知府本就不是什么强势的人,脑子里也清楚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他不敢对卫皇后如何,也不敢对闹事的民众如何,只把趁机搞事情的那些人抓了起来。
偏偏这些人背后还有御林军。这些御林军正是跟随卫皇后和两位皇子一起到的沃州,但平日里有轮值,因为工作轻松,其中不少在沃州安了“家”的。
等御林军一出面,沃州的彪悍民风又被激了起来。
沃州这地方的彪悍,不是那种一言不合上来就干的匹夫之勇,组织性纪律性极强,很多家族盘踞的“乡勇”比一些地方军队的战斗力还强。
若是相同人数,乃至于多上一倍人,御林军完全不在怕的。但沃州民怨沸腾,自发加入的人群瞬间数万。
在沃州的御林军总共就数百,还得分人保护皇后和二皇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躲避进还在建设中的二号码头的小码头,强行征了几艘民船,一路往沃水而去。
两岸居民往船上投掷各种东西,什么臭的烂的都往上扔。
“卫氏一门,蛇鼠一窝!”
“男盗女娼!”
“国贼!”
“滚出沃州!”
沃州这个地方,组织性向来是很强的。虽然骂什么的都有,但是喊一个口号的时候,都能保持整齐,左一声灭右一声响,声音洪亮。
沃州府城这边的河道并不算宽,船上的人听得无比真切。
卫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样的话?
城外近郊骂人的那些,还算是有文化的人,等出城之后到了郊外,就变成了真正的粗鄙之语。
至于在这段不长的路上,卫皇后怎么就上吊自尽了,外人暂时还搞不清楚。
竺年跟着姜卓一条船回来,身为名义上的儿子,也算是一家人,姜卓也不好把人给撇开,就带着夫夫俩直接入宫。
尉迟兰对皇宫还算熟悉,在宋淮入主的时候,他曾经在宫中生活过好几个月。但这一次进来,感觉和上次大不相同。
他以前和竺年聊过几句后宫的事情,竺年后来还开玩笑地画了个双层床的图出来,说是后妃太多得这么住。虽然这个双层床最后是交给了某南货家具商行,成为了畅销南北的爆款家具,但他没料到曾经大气宽敞的后宫,竟然瞧着有点拥挤。
按理来说,宋恒才是那个好女色的人;姜卓反而十分勤政,子女也多,根本没多少时间花在后宫上面。
和周围的肃穆气氛比起来,小夫夫俩像是局外人。
皇后的灵柩停在她生前居住的宫殿内,姜卓迈进去之前,回头对两人说道:“你们要是不想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两人就顺势站在门口,反正也不想进去磕头。
他们和卫皇后的矛盾,就连七岁的姜戈都清楚,没必要在这时候装什么孝子贤孙。
有太监给他们搬了两张凳子出来,放在树荫底下:“殿下、先生,这边坐坐。”
竺年拆了手上一粒金珠子递给他:“多谢。”
太监没有推拒,道了个谢,转头又去给两人端来了茶水点心:“是决明子泡的凉茶,点心也有些粗。”
竺年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一些有头脸的太监平日里吃的东西,也没拒绝:“你费心了,刚好用来垫垫肚子。”这时候能弄来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太监见竺年他们真没怪罪的意思,才告了一声罪去忙事情。
两人刚吃了一块点心,就见二皇子低着头出来。
他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注意到两人,略微愣了一下,才走过来:“年哥、先生,你们来了啊。”
他一动,就有太监给他搬了凳子过来,他也就顺势坐下了。
竺年看着他眼眶红肿,就问:“你这是伤心,还是吓的?”
二皇子的鼻子一抽,顿时就尴尬住了,拿帕子抹了把脸,瞧周围没什么人,就直接说道:“年哥不装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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