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育普及已经算是不错的大梁如此,这些还未见得脱离茹毛饮血的海盗,唯一能够沟通的语言,还就剩下大梁官话。
不管是出于上岸贩卖货物的需求,还是写勒索信的需求,起码海盗头子们的大梁话水平磕磕绊绊还算能简单沟通。
费了大力气了解自身的处境后,海盗头子们一边放心自己不会被丢出去喂野兽,一边感叹这辈子大概就要给人做苦力。
牢房内的海盗们都有些来头,起码外号都很唬人,有些还是其他帝国的贵族或者领主。是真是假的不知道,
反正人家都关了好几年了都没逃出去,连家人花钱赎人新京都不买账,他们这些人还是算了。
没错,这些海盗压根不觉得自己还有审讯这一步。
在任劳任怨做了十天的苦工之后,这些被剃了光头之后又长出了一点发茬的红毛人被带到了竺年面前。
海盗头子们这几天来别的不行,大梁官话在周围良好的语言环境下,进步速度突飞猛进,面对竺年的审讯,大部分都不需要配备专业翻译。
海盗头子:“我把技术都告诉你,你能放我们走吗?”
竺年也不骗他:“不能,但是可以给你们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只有一点。
海盗头子衡量了一下,确实是想讨价还价的,无奈大梁官话储备不够,也觉得这个瞧着就很高贵的人说的是实话。要是竺年非常痛快地答应放他走,按照海盗传统,几乎等于走去地狱。
被关着干苦工当然没有当海盗头子开心,但能够换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大概是当前情势下唯一能争取到的好处了。
另一位海盗头子的脑子转得更快,磕磕绊绊地问道:“我有好几条航线图,还有藏宝图,能给我每天多吃一点饭吗?”
竺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先问了目前监狱的伙食标准,又对这人说道:“得看你提供的信息的价值。”
当代识字率低。
制图水平更是低到地心。
他培养出了一批制图师,专业水平以当前的科技水平已经算是顶尖的,人数单看不算少,但用来绘制大梁的版图都捉襟见肘。一群精心培养的专业人士,天天在野外跑得跟个野人似的,一年到头进不了几趟城。竺年只能尽可能给他们多发补贴。
一群海盗绘制的地图,竺年并没有什么期待。
藏宝图,听着确实吸引人,但大家对宝藏的理解存在很大分歧。
而且对于海盗们一贯的藏宝手段——找个无人小岛,挖个坑埋下去;很多宝藏都会发生侵蚀损毁。
剩下的海盗也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些权利,但他们很快发现,相对轻省的工作和更加充足的食物,已经是他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大优待。
他们很快被带去不同的审讯室,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一一告知。
地图和藏宝图这种东西,大家绘制的标准不同,加上有些海盗船长还是经验主义为主,只有到了相应的海域,他们才知道怎么走,在地图上标注清晰,是做不到的。
竺年倒是从中得到几个比较看得上的信息。
“附近的阿达鲁来了个新首领,说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说的是大梁官话。”
尉迟兰在给竺年要了几天下手之后,就在老船家的带领下学习实际怎么掌舵行船,这会儿心里面正痒:“哦,我知道阿达鲁在哪儿,过去瞧瞧?”
竺年就斜睨他一眼:“你的瞧瞧是过去看一眼,还是把那地方打下来?”
尉迟兰把看着办公室墙壁舆图的视线转到竺年脸上,满眼真诚和善:“我连水仗都没打过,怎么会一下子就打海仗呢?真的就去瞧瞧。”
竺年嘀嘀咕咕:“怕被你看一眼就没了。”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站起来走到尉迟兰身边,手指往阿达鲁城上面点了点,“人家就一座城墙,台风都扛不住,不去打它,三年能换两个领主,很脆的。”
“你要留着个泥潭在身边?”尉迟兰比划了一下从新京到阿达鲁的距离,着实不算远。
在大梁的标准地图上,可以很明显看到新京和阿达鲁位处同一个海峡的两头。新京在东南,阿达鲁在西北。
东西向的海峡非常狭长,但是再怎么狭长也是海峡,最窄的地方也得和楚江差不多宽阔。
新京是在被命名为梁州海峡的咽喉处,哪怕是一点都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这是一个军事要冲。过往船只说好听叫补给、贸易、转运,说白了就是得交过路费。单纯靠这笔费用,就能让新京无比富裕。
更何况新京可不是无根浮萍,梁州海峡南北两岸全都是大梁的领土。确实没占全,但可以理解为地方太差不想要。
阿达鲁就不一样了。它说是在海峡上,实际已经在喇叭口很西北的位置。港口条件比较一般,容易受到台风的袭击,面前有一块狭小的平原,但是生产出的粮食还不够本地消耗。
历史经验可以告诉人们,当一个地方不能确保自身的粮食安全,那么这个地方的社会是很脆弱的。
阿达鲁的脆,是从里到外都脆。
当然,这是站在他作为一个强大帝国的太子的角度。在周边的一些城邦国家和大小领主来看,阿达鲁人口众多,商贸频繁,拥有高大的城墙和强大的武力。
宋萱占下的以新京为都城的大片区域之后,就专心发展,对更西方的探索有限。
西方大部分地区,能够接触到关于大梁的文明,就来自于阿达鲁。
在吟游诗人的歌声中,阿达鲁被描述成一个近似神明居住的地方。
那里的人们每天都穿着柔软光亮的衣物,衣物上有精致的花纹,能够变成动物和鲜花(刺绣)。
他们用着洁白光亮的餐具(瓷器),住着用宝石(玻璃)盖起来的屋子,吃着雪白的糖和盐……
竺年用手指比划暂时探明的陆地边线,指着更西面的位置:“咱们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把地方占下来都是要安居乐业的。像阿达鲁和更西边一点的地方,他们……可以理解为有据点的强盗。”
“只管自己的生活奢靡,不去管百姓的死活。”在如今属于大梁的这片领土上,其实同样还有类似现象的存在,只是现在已经吃相不那么难看,越来越多的大梁人,已经能够过得像个人样。尉迟兰顺口接完,揣测,“奴隶?”
“是。除了贵族,几乎就都是奴隶,平民的存在很少。他们那些贵族过得也不咋样。你看很多生活在新京的外国人,很多都是所谓的贵族,国王、王子都有好几个。我小爷爷就是这边一个国家的国王。他把国王给他弟弟,自己入赘到了我们家,连姓都跟我奶奶姓。”
竺年说的小爷爷,就是宋华。
一个人的涵养气度是需要后天来慢慢培养的。
同时,一个人的出身是刻在骨子里的。
像竺年,哪怕当了那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权贵,骨子里还是个商人,会下意识计较利弊得失,手段不够狠辣,采用的方式方法在宋萱竺瀚等人看来,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宋华的长相固然极为英俊,但他的气度也非常好,显然出身不低,从小的生活环境得到的教育都很好。
即便如此,让一位国王当赘婿……
尉迟兰想了想,觉得也不算委屈:“他这个国家大概就是大梁的一州之地。”相当于陛下娶了知府,那还不如他呢。
他掌控的地盘相当于大梁三分之一的领土,不照样入赘了嘛。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自己心里面想想。他们家糕儿是从来不觉得他是入赘的。
尉迟兰奇怪的胜负欲得到满足,嘴角微微上扬:“那我去看看也没什么。”
“你就想出海跑远一点呗。”竺年弯起手肘怼怼他硬邦邦的侧腰,“一会儿找几个外国制图师看看那些藏宝图什么的。”
尉迟兰突然轻笑道:“我在想,那些被海盗俘虏的人,应该都是出得起船票的人吧?”
“是。”竺年的声音已经透出了无奈。
“那最后他们有多少会回去?会想方设法留在新京,哪怕需要服更重的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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