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兰问竺年:“想不想去见?”
“人家来都来了,见见就见见吧。”虽然先生交代的作业还没写,但是……作业能晚点做就晚点做,万一先生忘记了呢?
刘家的宅子很有东州的风格,相比较京城传统的规规矩矩的样式,东州这边更喜欢宅院结合园子,结构松散,构筑精妙。刘家的宅院面积大,更显大气。
两人从正房走出去,得有一回儿时间。
前院围墙外,看得见青色的柳条飘扬。院内铺着平整的石板,包括刚才招待竺年的刘家少爷和几个衣着打扮精致华丽的刘家人一起,都跪在外面院子里。
正堂内,尉迟兰让竺年坐在上首,自己坐在旁边,看着唯一跪在室内的刘光喻说道:“说吧。”
刘光喻一看两人的座次,眼皮一跳。四十多快五十的人,把脑门贴到了地板上:“奴治家不严。”
尉迟兰说道:“自己去领罚,罚完再来向皋少赔罪。”
“是。”刘光喻站起身,也没敢抬头,躬身退了出去。
竺年全程懵逼,等人都走了,才问先生:“就这?”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哭天抢地,互相推诿,派系斗争之类的各种戏码上演呢。
“那不然呢?”尉迟兰拉着竺年去书房,“有时间钓鱼,想来作业都做了?”
“唔。”竺年全身心抗拒书房的存在,企图转移话题,“先生,您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干,会不会太嚣张?”
尉迟兰把他按在书桌前:“什么叫’别人家的地盘‘?他做得好,让我满意,才是’七分刘‘。不然,今天这个地方叫刘家,明天也能叫张家,也能叫赵家。”
竺年平时用的炭笔被尉迟兰看中,觉得书写方便,没有笔墨那么多麻烦。尤其是他们的功课不适合留底,销毁起来也方便。
这会儿磨墨都不用,炭笔往竺年手里面一塞,就要他写策论。
竺年脑袋里一个字都没有,不服气地看他家先生:“您远在北境,距离东州那么远,怎么能确保他们没有二心呢?你看,这回他们不就动了手脚吗?”
给他安排不和身份的衣物,看似是一件小事情,但就发生在尉迟兰的身边。若是把衣物换做食物,那能动的手脚能出的乱子可大得多。
尉迟兰抽走他的笔,往他脑门上轻轻一点:“那先生就地取材,给你上一课。希望你能以小见大,将来给……改姓的时候,能够学以致用。”
竺年捂着脑门往后缩了缩,嘀嘀咕咕:“还不定是我改,还是先生来改呢。”
尉迟兰一愣,点出去的笔顿在空中,沉默良久:“糕儿……先生不愿同你兵戎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糕儿(=?ω?=):想起表哥了。
罗儛_(:з」∠)_:谢邀,人在南泉,刚下海船。
糕儿(=?ω?=):表哥身体安康?
罗儛_(:з」∠)_:谢邀,已经躺平,晒黑,尚有口气。
糕儿(=?ω?=):活着就好。
罗儛(=’′=):草,生了出来。
(完)
第四十二章 香膏 ...
书房里,竺年听过尉迟兰的话,就当是没听过。
尉迟兰无奈,却无法再做出过多保证。
他可以随意做出许多决定,但他所关切的、真正和竺年相关的事情,偏偏不是他能左右的。
“你不能、也不用亲自去掌管每一件事情,必须把一部分事情交由其他的人来做。
不能把事情交给一个人来做,也不能交给两个关系很好的人来做同一件事。
你信任现在的他们,但不能信任以后的他们,甚至于他们的子孙后代。
你要有恩于他们,也要让他们敬畏你。
钱、权、色,总有他们想要的,给他们。记住,你给出去的东西,你就得有能力收回来。”
“是。”竺年见尉迟兰进入上课模式,立刻端正态度。
其实类似的课程,他已经上过好多次了。所谓的治国的“学问”,核心没那么多伟光正的东西。
要是可能,他真想让前世打电竞的时候说他玩战术心脏的人,来看看什么叫真的心脏。
炭笔落在略微泛黄的纸张上,痕迹从细到粗,把外人看来铁板一块的刘家,轻而易举地肢解成几个大块,再把几个大块分解成许多小块。
竺年不自觉地把眼前的图上的刘,改成宋,拿了张纸画了几笔,就有点画不下去。
宋家不比刘家。执掌天下数代,宋家的积累堪称恐怖,只是宋恒这一代不成大器,难以败掉庞大的家业。这种积累是方方面面的,也包括宋家和天下各家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
按说要分化的话,最简单的途径必定是皇子之间争夺皇位。但是宋恒的儿子中,宋淮的地位不可动摇。其余的皇子哪怕有心,也不成气候。
笔尖在纸上突然停住。
尉迟兰问:“想到什么了?”
“唔。好像我那位二姨夫,没我想的那么一无是处。”竺年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一串皇子皇女的名字和年纪,一目了然,“果然。”
宋恒在做皇子的时候,只有王妃生下的宋淮,罗娥生下的女儿宋嫦都是后面几年的事情了。之后,宋恒当了皇帝,让只有一个女儿的罗娥当了皇后。他身边的女人再多,也没有一儿半女。皇子皇女多起来,是近十年的事情。
毫无疑问,宋恒哪怕脑子再不清楚,对宋淮的地位非常清楚。
宋淮是元后所出,继后只有一个女儿。剩下的皇子年纪小,无论是从法统还是经营,都无法对宋淮构成威胁。小皇子们的母族或许显贵,却远远不如占着清流和阳海军两边名分的杨家。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立宋淮当太子呢?”竺年的鼻尖在宋恒和宋淮的两个名字上打了个圈,“难道是觉得立太子太麻烦了?麻烦的是别人吧,他自己又不用干什么。还是说,他不服老……他的身体不行了?!”
自然界中的雄性会对自己的幼崽喂养、纵容,显得相当没脾气。但是当幼崽成年,变成一个年轻的,有能力和自己抢夺食物的成年个体,父亲就会对儿子进行毫不留情地驱逐。
父亲知道此时离家的儿子,已经有能力捕猎养活自己,将自己的基因传播到更广阔的天地;同时也明白,这代表着自身在走向衰朽。
以竺年对自己这位二姨夫浅薄的了解,感觉他不服老的可能性更大。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情况的衰退,固然理智上知道长子的重要性,心理上却还是对年富力强的长子产生了不应有的嫉妒心理。
若是政权平稳过度,立不立太子都无伤大雅,只能说是老父亲的一点任性。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大皇子是大皇子,太子是太子,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他的推断让尉迟兰点了一下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猛地停住:“怎么就不行了?”
其实帝后和他相处的时间,要比竺年更长一些。中间帝后也都对他旁敲侧击软硬兼施地说过一些话,尤其到了峪州军营之后,也安排了大夫给帝后诊脉调理,虽然肯定没有宫中那么精细,但是帝后只是看着憔悴了一些,并没有显出什么影响到寿命的虚弱。
竺年也是瞎猜:“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天天酒色财气的,也该嘎嘣了。”
尉迟兰听着他嘴里的“嘎嘣”两个字,似乎能听到自己脑袋里的某根弦也“嘎嘣”了一下,抬手捏了一下小脸:“好好说话。”收回手,下意识闻了闻指尖的香气。
“刘家准备的香膏,还蛮好闻哒~”竺年已经不想再上课了,一个错身就飞奔出书房,穿着过长的衣物跑得像衣袂飘飘的小神仙,回房拿了一排胭脂盒,推开窗对尉迟兰招手,“先生,你过来看看喜欢什么味道?”
尉迟兰被说破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臊得满脸烧红,感觉脑门都在发热。他又不敢装没听见,怕小孩儿的香膏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一篇:妄欲
下一篇: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