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岁数大了,眼神不太好,已经不太亲自动手做衣服,刺绣什么的更不行。
她已经不住在抱月居了,而是和一些其他老宫人一样,住在隔壁的梨园精舍里。这次竺年生辰,他们这些老宫人也来参加。虽然不能坐在高台上,但在台下也有他们的位置。
竺年拿了个纺好的纺锤给她:“姑姑,您看看。”
她拆开来看了看纱线:“这是用那个棉花纺的吧?”
“是。我差人送来的棉布棉花棉线,您都收到了?”
“收到了。家里和书院里全都穿上了棉袄棉裤棉鞋,用上了棉被褥,可暖和了。棉线也扎实,就是染色没有丝绸颜色鲜亮。我那儿还放了些样品,回头给送到东宫去看看?”她说着又笑道,“我在学写字儿呢。以后收到殿下的东西,姑姑就给你写信。”
“那敢情好。”竺年在她的示意下,拉着线走出一长段路。
简姑姑用最挑剔的眼光审视细细的棉线,一整个满满的纺锤下来,最后也没找到什么毛病:“很好。”
她说完又去看水力纺车,看上面转得飞快的纱线和纺锤,感叹:“这可比手摇的快多了。”
竺年对纺织工艺不太了解,就听她讲线有几种,每一种要怎么做,有什么用途;线该怎么染色,布料又该怎么染色……
“全套都自动化还不太现实,半自动倒是可以试试。”纺织作为许多国家轻工业的开始,技术积累在大梁已经非常厚重,如果只是生产一些普通的布料,完全可以试着开办纺织工厂。
随之而来的,自然也会有缫丝厂和丝绸厂应运而生。
当然,一开始规模肯定有限,毕竟机器若是依赖于水力,会受到环境因素的极大制约。再加上降水条件的影响,产量并不稳定。
不过,一步步来嘛。
宋星不知道竺年在想什么,还在想自己的那些官服礼服,一件衣服得三年才能制作成一件,有时候一年也穿不了一次,衣服也不好穿。
当然,该有的规矩必须有,只是有些衣服上用些金线银线的也就罢了,取鸟羽兽毛,就为了那一点颜色,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来代替。
可惜他对染料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戴姯这么一说。
戴姯同样作为科研人,也是差不多的实用主义的想法:“研究所再单独开个纺织相关的门类。针线局的老人应该不少的,就是这些人算是匠籍还是什么?他们是不是挂在工部下面?回头工钱是咱们所里出?”
宋星估摸不准,但是他有绝招:“皇兄!”
就在边上的竺瀚就过来了。
竺瀚肯定管不到这么细,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人记下来之后,等过完年官员正式开始工作,就可以安排下去。
这点小事情,没什么人会反驳。
在研究所和各地农院和技工学院已经开办了数年的现在,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到这类学院拿出来的成果,以及对民生的切实改善。
做人,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四个字。
大梁建国四年,在吃、住、行这三个方面,给百姓带来的改变是非常巨大且直观的。
相对而言,穿衣方面虽有改善,但并不大。
当然,伴随着棉花的横空出世,已经可以看到百姓的穿衣方面会有长足的进步和改善。但毕竟刚刚开始,想要形成规模种植和生产,显然不是一年两年能够办到的。
但,棉花的优秀显而易见。
比起麻布,棉布更加柔软舒适,尤其是棉花的保温性是完全碾压麻布的。
在各地衙门的主导下,一些种植苎麻生产麻布的区域,逐渐小面积试点种植棉花。
在最初的几年,棉花都是百姓随意种植上一些,然后由当地衙门统一收购。
渐渐的,各地开始出现一个叫做棉花铺的地方。有百姓拿着棉花去棉花铺统一加工。有直接换成各色棉布棉线的,也有干脆付一点加工的费用,拿了棉花的。
棉花铺可以弹棉花做成棉被,有现成的棉袄棉鞋卖。有些条件不错的人家,开始用起棉花絮的枕头。
等竺年和尉迟兰从姜地返回,出海去新京的时候,船上的一应织物,也大都换上了棉织品。
他们这一回是从东萍府出发。
东萍府经过竺婉几年的发展,城墙虽然还在原来的地方,但城的规模扩大了不小。
类似京城,外围从最早的梨园,逐渐被北部的各类书院,西部的陵园之类的包围扩张。
东萍府的地方没有那么开阔,往东州延伸过去的地方,从山上看下去更加明显。
往海州的萍州去的道路,全都修建完毕。
虽说山路不比平地,但极大改善了周围往来交通,很多物资人员往来速度快了很多。
东萍府以前就是走水路便利,如今陆路这块短板补上,城内商贸繁华已经不下于大梁的任何一座城。
巨大的海船比起在内河行驶的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大怪物。
吴灲在自己两个年轻强壮的学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宋婉是在南泉见惯了海船的,也上去过,也出过海,但从来没有过长途旅行。
她站在甲板上,双上扶着栏杆,感受船在大海上起伏:“果然活得长了,什么都能见到。我们家穗穗说的对。”
“啊。”竺年想说活久见不是这么个意思,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他刚想说什么,身边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就开始提高嗓门,“果果!别跑!”
“噢——”宋果果嘴上应着,跑得飞快,一瞬间就顺着桅杆往瞭望塔上爬上去一大截。
竺年看得头疼得不行。
小子从小就跟他不对付,这回还不知道怎么把他安全送到他们奶奶手里。
“哥!你管管果果!”他下意识说完,才发现,“哥,你人呢?”
瞭望塔上传来尉迟兰的声音:“我在上面!”
宋婉看得笑弯了腰。
吴灲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最稳重的学生竟然比个孩子还调皮,然后就张口:“芳儿,带先生上去看看!”
小老头个子小小,中气倒是充足,把一旁的竺年听得差点没站稳,火上心来:“你们一个个的,够了啊。赶紧先回船舱把行礼收拾了。”
海上长途航行,不比陆上和内河。
除了同样不能带多少侍从,以及更加危险的风浪之外,海上旅行还会面临长时间不靠岸的问题。
食物和淡水都是海上非常珍贵的资源。
不过这个问题,在以近海航运为主,且往南大量的海岸线都有完善港口补给的前提下,倒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他们选择在风浪较小的春日出航,海风非常冷。竺年很快把老的小的都给赶回船舱去:“一个个,也不怕冻坏了。果果,你鞋子呢!”
已经有竺年肩膀高的宋果果仰着脖子:“芳哥也没鞋子!”
尉迟兰赶紧一把抄起宋果果,怕小孩儿挨揍。
小孩儿挨揍倒是没什么,要是他被连累晚上不能上床睡,那就不好了。
他们坐的一艘是特意制作的海运客货两用船。比起普通的货船,和尉迟兰上次乘坐的军舰,正经客船的船舱会更加宽敞明亮。
宋果果睡的舱室是高低床的四人间。中间有桌子和柜子。
要不是小孩儿太皮,他本来可以住单人间,或者更宽敞的两人间。
但现在只能和自己的护卫,以及竺侯、郑锦师徒住一个屋。
有竺侯看着,宋果果翻不出天去。
尉迟兰顺着指引,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竺年还没回来,祁二宝和祁杨已经把屋子整理好了。
祁二宝看到他进来,就说道:“穗穗还在太皇太后那里。惯用的东西都收在这边床头柜里。船舱里地方小,东西没都拿出来,需要什么别的再叫我。”
“不用那么麻烦。”尉迟兰问,“其实你放这儿,我和糕儿自己整理就行。今天晚上到岩岛可以下船走走,阿杨没坐过海船,要是难受,就去医务室拿晕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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