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实觉得奇怪。
明明御厨做饭的许多方子,都是竺年直接给的,做出来的东西,他尝着味道都一样,而且竺年家里的东西也都是厨子做的,很少才有他自己动手,怎么不管是陛下也好,太后也好,就是吃竺年那一套呢?
“糕儿说他什么时候出发?”
张茂实赶紧道:“应该是过两个时辰就走。主要是得等尉迟先生从兵部回来,坐车去码头也有一段路。嬉王说是顺路再去太后娘娘那儿道个别。”
“嗯。这么快?他不带人?”这速度,姜卓也吃了一惊,更别说是大学士了,吃着点心差点噎住,赶紧喝了一口水。
这速度,怕是这会儿马车就已经从嬉王府出发了。
“倒是没说,应该就带几个伺候的人吧?”张茂实想想前头的那个钦差,身边带上了两百个护卫还嫌不够,再对比竺年……忍不住也是在心底叹息。
说来说去也不能怪竺年,总不能怪人家办事能力太强吧?
其实张茂实也隐隐有感觉,这还真不是办事能力的问题。要说能够被姜卓委以重任的,除了卫玉这样的关系户之外,起码这次派去的钦差,能力绝对不差。
差就差在办事站的角度。
如果张茂实多和他干儿子小张公公交流,就知道了。
竺年把人当人。而无论是卫玉还是前任钦差,都是高高在上,并不把民当成人来看待。
小张公公的感受尤为明显。哪怕他如今在宫中地位不低,在太监中更是能排的上号,但在外面依旧是个阉人,是个在奴婢中都低人一等的存在。
平日里接触的贵人大臣,表面上能正眼看他们都没几个,有些也仅仅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背过身去就是一口一个阉人。
像是和他同桌吃饭,同吃一个锅子这样的事情,更是天塌下来了都不可能。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心里面没有一杆秤呢?
前任钦差话里话外都是那一套“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再闹下去对你们没好处”,“陛下仁善,拿着这些赔偿滚”,等等诸如此类的表现,老百姓已经挑起来的火气能压下去才怪。
姜卓虽说当了几十年皇帝,但是以前着力发展军队,在这方面也是新手。若不是京城实在走不开,他倒是想亲自跟着竺年,微服看看他到底怎么做的。
但说到底,竺年做的事情书本上都有写,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明白,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谁会殚精竭虑去做一些对自己没多少好处的事情呢?
捞钱轻松又愉快,民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们聊天的时候,尉迟兰已经从兵部被叫回来了。
家里有得力的仆人,尉迟兰不用亲自动手,连官印之类的东西都给收拾妥当。
象征性带上四个护卫之外,剩下六个都是照顾生活起居的。
夏天也不用太多行李。一些赔偿给当地的东西,上任钦差已经带去了,此刻就放在沃州知府衙门里,等他们人过去就行。
马车一路出城,到了梨园。
竺年在梨园精舍的房子外面弄了个小码头,拴着自己的画舫,直接走就行。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现就住在里面的太后已经得到了消息,拉着一群小萝卜头等着。
如今名义上竺年是老大,小皇子和小公主们得给他行礼。
竺年倒是有些意外:“来几天了?”上次他来见太后的时候,明明老太太身边还没什么人。
太后说道:“宫里头现在乱的很。他们几个小的,有些顾不上,干脆到我这儿来,还清净些。”
竺年没多问,看了看几个孩子中间的姜戈,和太后简单说明了来意,又找长随拿了几个装满金珠子的荷包,给小萝卜头一人发了一个:“哥哥来得有些着急,你们自己拿着买糖吃。”
小公主小皇子们年纪小,虽说宫中给他们的月例不低,但基本都不会有什么真金白银落到他们手上。
这么急匆匆地出来,能收拾齐整随身物品就不错了,身边平日伺候的宫人都带不了两个。太后这个祖母待孙子辈又向来刻意保持距离,显然不会有多照顾。
太后看了看,也不多说什么,等送竺年离开,见不着画舫了,四公主把荷包一下丢进河里:“要他假好心。”
四公主的母妃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十多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了些事情,又还不会掩盖心思,能忍到看不见竺年了再发作,已经不容易。
太后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见姜戈拿了放在岸边的钓鱼竿,去把刚扔下去的荷包钩了起来:“四姐不要,就给我了。”
四公主气得不行:“你怎的这么不争气!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付母后的吗?”
姜戈取下钓钩,又把里面的金珠子倒出来,把做工精细的荷包让人去洗干净晾干:“戈儿未曾亲身赚过一文钱,争气不起来。这一个荷包的金珠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三年的开销。”
再说母后的事情,也是母后有错在先,才被人抓住了机会。
年哥……竺年本就不是什么忠臣,指望他忠君爱国,还不如指望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丢的石块小一点。
四公主气得跳脚。
太后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这些孙子孙女叫到身边:“罢了,太傅不在,奶奶就给你们上上课。”
她自己当政的时候,属于半路出家,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朝臣看她一介女流,别说教她,只有想尽办法把她拉下马。
这就造成她为了坐稳位置,很是使了一些阴毒手段。
她的两个儿子虽然有太傅教导,多少都被她带得有些偏。
她本来刻意和孙辈保持距离,也是不想孙辈受她的影响。
或许是年纪大了,她现在反倒是能够看出自己年轻时候的不足之处。
“你们父皇是天子,我们姓姜,是天下正统,做事要要堂堂正正。”岸边的葡萄架下,太后就坐在一个秋千椅上,拉着四公主在身边一起坐着,另外几个小孩儿也分别坐在周围,安静听她说话,“我们不需要像那些小人,使一些鬼蜮伎俩。你看南王府的小郡主,不想被指婚,就直接当着卫国公的面把卫榀一拳打死。她打死的是卫榀吗?不,她是直接把卫国公府、把你们母后暗地里使的手段给打死了。”
太后看四公主还有一脸不服气,叹了口气,“南王府势大,不失为一个好亲家。卫家要是真心诚意想要结亲,可以让皇后出面说亲,哪怕最后没说成,也不伤和气。但是直接下懿旨……南王府难道是我姜家的奴婢吗?竺年带兵直接在阳州灭了茅家几十万军队,尉迟兰倚仗黑荥关,从你们父皇手下杀了三十万姜国军士。那些以为他们是质子,觉得可以随意拿捏的人,才是眼睛瞎了。”
除了最小的两个听得懵懵懂懂,四公主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但看到那一荷包的金珠子还是觉得不痛快,想不出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想了半天说道:“等三哥回来,我能跟着三哥一起去南地吗?”
没错,半路溜号的三皇子,直接去了南地。
太后倒不像是普通的奶奶,会觉得三皇子自己还是个不大的少年,再带着一个更小的妹妹会不妥当,而是说道:“等他回来,你自己去问他。”
姜戈把自己的荷包往四公主面前递:“四姐出去盘缠够吗?戈儿给你。”
四公主把头一扭:“我才不要坏人的!”
“这是戈儿的,不是年哥的。四姐也不要吗?”
太后看他们姐弟闹,就在边上笑,眯起的眼睛中,更多的是对姜戈的忧心。
若是卫氏的后位真的被废,姜戈的太子之位就没了正名。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年纪小,上头还有三个即将成年的哥哥。
皇位只有一个。如今姜卓年富力强,自然是压得住。但是快则五年,慢则十年,就必须得立太子了。
一个德行有亏的皇后,比起败落的母族,更容易打击太子之位。
他们姜家的太子,本就不需要一个强大的母族来扶持。卫国公府的败落,从这个角度来讲还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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