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传来一阵哗然。
原本跪在地上已经狼狈不堪的众人,顿时感觉自己的脸皮子被人往地上踩,又是羞愤又是难堪,唯独没有悔恨。
尤其是家眷。在他们眼中,他们当家做的是好事,是为了家族筹谋。至于平头老百姓,生死有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谁让他们家没有一个好爹?
竺年压根就不想跟这些人多废话一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仰视自己的沈县令,语带不解:“我就交代那么一点小事情,你都办成这副德行。沈师爷没告诉你,东西是公主府送来的吗?我都看到车上有公主府和薛家的印,你们没道理看不到啊?胆子真就大成这样……沈兄那边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又去看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县尉,“多少说点,要不……”他从人群中提溜出来一个人,拖到他跟前扔下去,“这是你大儿?嫡长子的分量要是不够的话,哦,对,你外室刚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
“我说!住手!”县尉的声音已经嘶哑。
大概是回光返照,他头脑清明,语气简明扼要,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此时城中的布置,各家的势力底牌。
县尉主管地方军事。身为京县的县尉,他手下的兵却不多,主要就是日常巡逻和守守城门。负责整个京县的军队,主要是禁军。
手底下的兵,油水还没有衙役丰厚。这次看到那么多东西,可不就一个个红了眼嘛。
在这紧要关头,手里头有兵,说话才响亮。县令也不敢对他说什么。再说他也就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可没帮着县衙的那些人搬,是他们自己搬回家的。
他也没想到那群文官,心比他还黑。衙门里总共就这么点人,竟然打算一粒谷子都不留给百姓。
县尉的声音越来越低,沈县令的身形就愈发佝偻。
印,他看是看到了。可他哪知道那是谁家的印?
京县本身派系林立,他都没认全,哪里分得清公主府和薛家?
他喃喃自语:“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薛家?公主府……”现在单独设府,而且和薛家沾上关系的,只有瑞云公主一人。
难不成东风号的背景不在东州,是瑞云公主?
外围已经不知不觉搭起了遮风的棚子,几个耄耋老人被人扶着坐在里面,看着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白天还是满口仁义道德,晚上就不把他们这些百姓当人。
有几个眼眶通红,有几个已经提起了拐杖恨不得直接上前打人。
竺年完全能听清楚他的嘀咕:“难道我就不能是自己的后台?我好歹也是城西大哥。”他们这些大人真无聊,脑子里就只能装这么点东西。人家城南大哥都能认识几个大人物,他都实际掌控四分之一个城了,怎么就没人把他看在眼里?
一名亲卫上前:“少爷,里正们都到了。”
竺年示意把县尉的尸体拖走,自己并没有再大开杀戒:“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这些罪人先全都看管起来。里正们全都跟着,过来做个见证。”
说完,他走到棚子那儿,拱手和耄老们说道:“晚辈要去从这些贪官家里查抄吞没的粮食……”
不等他说完,就有几名耄老站起来说道:“皋少若是不嫌弃,我等人愿意同去。”
这时候耄老的社会地位极高,哪怕皇帝见了,也得下马来见。主要还是现在人们的寿命普遍较低,六十岁以上的人都不怎么多见,更别说八十岁以上的人了。
京县的条件相较于其他地方要好,耄耋老人的数量,除却官宦家庭倒也能数出两只手。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老人们身体健朗,竺年也不阻止,让人抬了步辇或者轿子,带着他们挨家挨户查抄。
领队都是竺年手下的亲卫和南王的精兵,他们动作利落,也没有乱翻或者私藏。距离贪官们把粮食搬回家还不到一两个时辰,这时候连袋子都没换过。
白天竺年怎么运进城的粮食,现在就怎么运出来。
每查抄一户,就有人在后面贴上封条,并派人看守。
这一番折腾完,天色已经蒙蒙亮。
竺年也不想睡了,直接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县衙前,把里正一个个叫上来,手里拿着沈师爷整理的住户名册,挨个坊发粮食。
再由里正把粮食发到每一户人家。
事情做完之后,竺年眼看着起码今天是走不成了,准备回去先休息一天,被沈师爷叫住。
他期期艾艾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眼巴巴地看着竺年。
竺年被他看得一身鸡皮疙瘩,无奈说道:“好好办事,接下来有你忙的。”
沈师爷总觉得这不是好话,继续看着竺年。
竺年只能再多说一句:“现在县衙没人,你守着,我安排几个人过来协助。困得话,多喝点浓茶。”
沈师爷很快就明白竺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世上胆儿肥的人,不仅有,而且相当不少。
竺年半夜才把县尉砍了,白天发粮的时候就闹出了许多幺蛾子。
有里正带头给自己家多发粮食的,有“城南大哥”霸凌强占的,有分发的人偷偷往自己口袋里藏粮的……
沈师爷刚开始还一个个记录,后来直接让人搬了一台称在外面,按照偷粮食的数量,罚相应的徭役:“都去搬砖。”
京县现在正缺人手。
在东风号的小书房里,一个匠人们精工细作的京县城防模型犹如铜墙铁壁。
“等送表哥优柔寡断完,嘿嘿嘿。”
被亲卫们提溜进来的沈县令不明白谁是“送表哥”,就听他说道:“劳烦沈伯伯给咱们的新帝写一封奏折。您是忠臣,要表忠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糕儿( ̄ω ̄):顺我者,免费劳工。
糕儿( ̄ω ̄):逆我者,免费落葬。
先生⊙ω⊙:作业呢?
糕儿 (?3[▓▓]:熬夜不好,出现幻听了。
(完)
第七十二章 大家随意 ...
在听到竺年的要求后,沈县令脑海中一片空白,别说是组织语言写奏折了,就是深想他的用意也不敢。
哪怕这个用意,已经明晃晃摆在了桌子上。
竺年也没掩饰:“也不知道同一个招数,送表哥会不会上第二次当?”
他之前在东萍府玩过一回,感觉还挺好用的。不过那时候是那时候,东萍府距离京城太远,当时送表哥的心思也活络,不像现在京县距离京城,快马不过半天的路程,无论明的还是暗的,想要探听清楚还是很简单的。
京县之于京城的意义也不一般,重视程度肯定不能和东萍府相比。
当然,京县也没有表现暧昧的余裕。
很明显的,京县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能够有能力自己决定,究竟应该站已经称帝的宋淮,还是站法理正统的宋恒。
至于京县中那些所谓的大户,在这种情况下,连沈县令都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起不到什么作用。
单纯从京县的地理位置和面临的局面来看,京县也必须效忠新帝。不然不用十万禁军,单是散布京畿各处的四十来万的厢军,随便来点人就足够推平京县。
表忠心是正常的,不表才不正常。
“宋……表哥?”沈县令不可思议地看着竺年。
竺年面露做作的惊讶:“啊?我没告诉沈伯伯,宋淮是我表哥吗?”
“你、你是……南王世子?!”沈县令怎么也想不到,“你……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二姨夫小气,还没来得及封我世子。您可别这么叫我。”竺年慢条斯理地坐下,“沈伯伯现在情绪尚可?请吧。”
见竺年指着桌上的笔墨,沈县令知道他没有了耐心,只能提气写奏折。
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写了一封规规矩矩的奏折,又誊抄了两遍。
竺年看完,让人把他带走:“您多担待,别让沈伯母担心。”
沈县令一脸灰败,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是啊,他不配合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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