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天天没事干?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宋婉伸手又要打他。
几个人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宋婉和吴灲两个人,几乎一刻不停就到了高台上,又怕弄坏,让还想着遛弯消食的竺年过来帮忙。
竺年调试了一下,突然把望远镜对准了上都的方向:“先看看城里。”
望远镜中,城里的灯火星星点点,有的地方密集一点,有的地方稀疏一点。
竺年坐在边上说,亮着灯的都是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住的是一些什么人。
高台上的护卫和宫人,也听得入迷,被邀请来一起看看。
他们排着队来看,一个个都面露惊叹。
竺年站在围栏边,眺望远处,跟尉迟兰比划:“等我们百年之后,就在这里造个高塔,像抱月居那边的灯塔一样。最高处把望远镜架上,让人排队买票看。”
“你想的倒是远。”尉迟兰站在上风口给他挡风,摸摸他的手确定是暖的,“我还以为你会说,百年之后我们葬在这里。”
“噫!那不要。”竺年嫌弃,“我才不要葬在姜家的地方。你想想喜欢在哪儿?要不我们去黑荥关?还是去迁山 ?”
“不去皇陵吗?”
“皇陵也行叭。不过我们家祖坟在南泉,你不苦夏吗?那边一年要热大半年。”
“死了还苦夏吗?”
“不知道啊。”他虽然算是个死过一回的经验人士,但反正就活过来了,也不知道死了还苦不苦夏,“回头咱们去南泉住一阵,你就知道了。要不咱们选京城?反正爹娘都在京城。”
竺年说的爹娘,是尉迟兰的父母。位置就在原先的大月皇陵一带。现在那边修了公墓。
反正距离京城最近的,就是那一片山地。很多京城人士都会把墓地选在那边。
高台上,侍卫和宫人们陆续上来,吴灲往边上让了让,本来还觉得没事听小两口说话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不是在聊什么风花雪月,而是在聊身后事。
老先生这一刻真想学着太皇太后,把两人都挨个打一顿:“这些事情等将来登基了再考虑不迟,想这么早做什么?你们才二十多,又不是六七十了。”
竺年要是像太皇太后,那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宋家人除了死于非命的,寿命都长。
原先的南王寿命一代比一代短,那也不是竺家人自身的问题。
至于尉迟兰,一般武将打仗时候受伤,年老了之后气血两亏,很多都是五六十就没了。要是再碰上什么战事,三四十就离世的也不少。
但是尉迟兰打仗也没受过重伤,就是轻伤也不多,还有竺年亲自盯着他的饮食,身体远比一般人强健,将来不出意外,肯定也是长命的。
现在的人虽然不怎么避讳谈身后事,但多少也不会没事拿这个话题来闲聊。
尉迟兰是完全不在意。他常年成长在军营,见惯了生死,没事还给自己和竺年画过几张陵墓的设计图,就有些好奇地问吴灲:“先生是什么打算?”
“我当然是葬在祖坟。”吴灲想也不想说完,突然又看到眼前的上都。
肉眼所见,夜晚的城池并不清晰。想到刚才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他突然有些犹豫,“要是能够葬在这夕照原上,看到万家灯火,倒也不错。”
宫人和侍卫们不敢耽搁太久,虽然内心激动,但每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撤。
最后就留了黎公公在高台上,他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合适,但在心里也觉得吴灲的话说的很对。要是可以,他也想葬在夕照原。
满天星斗下,俯瞰万家灯火。
要是哪天姜卓能够回来,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但其实今天满月,星光黯淡。
在这个没有什么光污染的时代,肉眼看着月亮就大得吓死人,从望远镜里看出去,更是震撼。
理工年把望远镜整了出来,也确实想和自家先生搞搞浪漫,但全程状况外,不太理解其他人的激动。
尤其是吴灲老先生,现场摆了桌子,挥毫泼墨,吟了诗,做了画,写了文章。
宋婉和尉迟兰也有感而发,或者画画,或者作诗。
末了还击节而歌。
竺年歪着头,坐在椅子上:“下次来带上琴?”
一群人就很兴奋:“明天还来吗?”
“明天休沐,后天要上朝。下次休沐来吧?”夕照原离得不远,喜欢就常来,“回头让人在这儿建个小宅子。”吃住都方便点,别的不用太讲究。
宋婉说道:“你们要上朝,我不用。我在这儿多待几天。”
退休老太太,时间自由,想干什么都可以~
“您别闹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偶尔在外面睡一晚也就算了,连着住几天哪行?等房子建好了,咱们爱住多久住多久啊?”他不听话,老太太能打他。老太太不听话,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婉还想反抗。
竺年就说:“大泥洼那边的樱桃花开得正好,就这几天。您不是说要看?”
宋婉以前就吃过樱桃,还没见过樱桃花。
连片的花开起来都好看,像樱桃这种花树,和蒙山以南常见的杏花、桃花和梨花一样,想想就觉得应该很好看。
她也不用真的怎么想,尉迟兰画了几幅画,都是很好看的。
大泥洼的四时风景,有盛开的樱桃花,也有杜鹃、芍药,各色颜色鲜艳的浆果,活跃其中的小动物和孩童。
尉迟兰跟着劝说:“这几天还冷了点,再过几天,咱们早一些来,正好能进林子摘野菜,打点小猎物。”
竺年对野菜很感兴趣,在于想把野菜选育成百姓家庭餐桌上的家常菜。
现在的蔬菜瓜果的品类太少,百姓的餐桌不够丰富。
虽然总体而言,还是吃不饱的人居多,但让吃得饱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对于竺年以外的人来说,春日里吃野菜是一种季节性活动——到了这个季节,就一定得吃野菜才行,是春日的仪式感。
而且他们理解的野菜,和竺年眼中的野菜很不一样。
春季刚冒头的鲜嫩的芽,大部分人都会将之视为野菜,不管味道是苦的还是涩的还是奇奇怪怪的,只讲究一个新鲜。
竺年不行,想起自己早年被忽悠吃进去的“草”,心里面就会跟着冒出……草。
他就有些纠结,又想去摘野菜打猎,又不想吃野菜和野物。
宋婉没考虑那么多,就催着他赶紧造房子。
竺年就直接把自己桌上的稿纸拿开,熟练地画起了宅院。
周围就有夕照原的天然风景,用不着再设计什么花园。就是建造在这个地方,要防着点野兽还有大风。
嗯,蚊虫和取水、采暖也要多注意。
黎公公帮着把拿开的画稿收起来。
竺年是用炭笔画的图,不用像尉迟兰他们要等墨迹晾干,直接收就好。
他收得很仔细,一举一动中都透着郑重,对竺年身份的尊重有一部分,更多的是他已经看过许多次,竺年的画稿变成实物之后,会带来的改变。
他不懂什么画作的好坏,但在心里觉得竺年的画,比尉迟兰的、吴灲的要重要的多。
等第二天早上,宋婉和吴灲在尉迟兰的陪同下进了一趟林子,果然还是一片萧条,暂时还看不到野菜的迹象,只能用望远镜看了看上都城,才悻悻而归。
竺年倒是动作快,一回宫就招了匠人去山上造房子,然后就又被参了,说他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但也有一批人琢磨着是不是竺年准备在夕照原上盖房子,各处打听是不是能买夕照原附近的地。
在以前,夕照原因为处于上都的高处,是上都的一道天然屏障,只有驻扎的军队和皇陵,是绝对不会对外买卖土地的。
但姜国的皇陵现在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北面那是真正的苦寒之地,有没有人都不知道,更谈不上防范,说不定就能买卖了呢?
虽说夕照原确实不算什么好地方吧,但看看大泥洼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心动的人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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