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邑下意识腹部抽痛,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尉迟兰下的手,差点把他捅出一个透明窟窿。
自从那次之后,他就对尉迟兰心存畏惧。
说来好笑,他一个从小见惯了生死,杀人无数的人,竟然也会害怕。
这种弱点,他不能有!
他逼着自己面对尉迟兰,完全不吝于展示自己想要杀死尉迟兰的意图,脸上却带着笑:“我是你叔叔,也是关心你。你和南王世子本就相交……莫逆。”
“你就指着陛下万岁。”尉迟兰面无表情,“南王世子不能受此侮辱。”
他的糕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他走到尉迟邑面前,说道:“我嫁。”
尉迟邑怔愣良久,像是面前站着的是个怪物,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尉迟兰……你这个忤逆子!尉迟丰地下有知,怕不是要跳起来,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痴情种!在黑荥关,我还以为是自己多想,没想到是真的!好好好,叔叔成全你!就是不知道南王会不会感激你?南王世子会不会感激你?哈哈哈!”
尉迟兰把尉迟邑打了出去。
竺年身后跟着一个长随一个侍女,让开摔倒在跟前的人,瞧尉迟邑爬起来大笑而去,一脸莫名:“小叔叔没事吧?”病得不轻。
尉迟兰伸手上前,拉着竺年的手进屋:“别理他。”
“哦。”竺年跟着他走,“家里送了些花和果子,给先生拿了些。”
尉迟兰看着陌生的长随和侍女,知道是姜卓派来监视竺年的,直接说道:“你现在出门,家里管事还不放心?”
这话显然是说给长随和侍女背后的人听的。
两个人显然功夫不低,但没什么表示,低头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尉迟兰府上的管事,见竺年和尉迟兰去书房,还一路跟到书房门口,确保能够听到里面的话。
在这种密集监控下,两人完全没有亲近的机会,表现得倒是和关系好的同龄人差不多。
竺年倒是好说话,让长随干脆进屋里待着:“你不怕冷,我还怕呢。进来把门带上。”
长随依言进屋,站在门口像一尊泥塑。
尉迟兰拉着竺年坐下,把刚才尉迟邑的来意说了。
竺年的第一反应是——小叔叔竟然是个好人?
自从和尉迟兰两情相许之后,他就想着怎么成亲的问题。
尉迟兰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他也可以。
他爹娘要是反对,也拿不出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事情来。
瞧瞧现在南地的内务大权几乎完全在他手上,他爹娘要是说不听话就停零花钱,压根不成立。
他在南地的根基深厚,连他亲奶奶都威胁不到他的地位。搞小动作来恶心他这样的事情,他奶奶性子高傲,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竺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尉迟兰这里:“重点是谁嫁谁娶吗?”咱们就不能单纯结个婚?两个人凑一起过日子呗。
长随被分配了一个门边的小板凳,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耳朵竖得有兔子那么长,心口砰砰直跳。上头下命令的时候,可没提过万一竺年和尉迟兰要是打起来,他该怎么办。
竺年不是个善茬,个人武艺水平不明,但肯定不低。
尉迟兰就不用说了。尉迟家作为姜国的老对手,在姜国内部武将团体中,不少次被称为大月的看门狗。
这两人要是动起手来,他的重点应该不是帮谁或者劝阻,而是保全自己的小命。
尉迟兰知道竺年对这些事情不看重,也就略过不提,转而说道:“王爷和王妃在南地,得写封信回去。”
“嗯。”竺年把事情记下,“小叔叔瞧着挺闲的,都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了。”
尉迟兰垂下眼“嗯”了一声,语气波澜不惊:“得给他找些事情做做。”
竺年又说道:“现在咱们身边什么都没有。怎么说北境尉迟和南王府结亲都不是小事,我去找皇叔要些聘礼,不能失了体面。”
他和尉迟兰结婚,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被人算计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结果是他们想要的,但这个过程怎么想都让人恶心。
而且尉迟邑和姜卓的用心,随便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恶意,他两辈子就想结一次婚,被这么搅合,总得付出一点代价。
长随听到这里,总算心里面有了底。
他说怎么竺年的反应这么平静,原来只是记仇,没把火发出来而已。
竺年说完,没多待:“天色晚了,咱们既然订了亲,成亲前是不是不好多见面?”
尉迟兰听得失笑:“跟先生皮?”
竺年跟着笑了两声,推门跨步而出,转身说道:“先生就好好准备嫁妆叭!别忘了找小叔叔要添妆!”
紧跟在他身后的长随一听,后背紧绷,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尉迟兰,怕竺年这么挑衅会被尉迟兰打。
结果尉迟兰什么都没说。
冬日的天色暗得很快。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大亮,这会儿尉迟兰站在门廊下,已经是一片昏黄,看不清楚表情。
长随总觉得被阴影笼罩的尉迟兰,看上去非常可怕,甚至身形都有些扭曲,像是马上就要变成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竺年听出长随的脚步有些凌乱,头也不回地问:“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吗?”
长随把头垂得更低:“没有。”
“没有就好。”竺年看等候的侍女跟了出来,三个人一起迈出大门,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姜卓赐给尉迟兰的大宅,“听说我那大表哥把这一片都杀了个十室九空,总觉得不怎么吉利。”
这一片贴着皇城,住着的都是重臣勋贵。
宋淮的手段狠辣,不少劝谏的朝臣都被抄家灭族。
姜卓在重点清理京城这一片的住宅的时候,几乎没遭到什么阻力,许多人家的地面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由于人手紧张,长随也参与过其中的一些事情。听竺年这么说,总觉得日暮四合之下的巷子,明明四下无人却有一种拥挤的窒息。
“听说大表哥还在呢。你们说,我要是成亲的话,大表哥……”
侍女还不知道事情,但最近听到一些宫里在给竺年选对象的事情,以为人选定下了,就笑着说道:“殿下是想让……出席吗?”宋淮是前朝亡国之君,一时间还没被处理,侍女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能这么含糊过去。
竺年哼了哼:“那可免了吧。大喜日子的,这种人要是放出来,多晦气。”
他说完,就哼唱起南泉小调。
南泉话和姜国官话、京城官话都相去甚远。哪怕竺年咬字清晰,两个人也一个字都听不懂,不明白唱的是什么。
侍女以为是他婚事定了高兴,长随却是连冷汗都冒了出来,总觉得身边有一些“人”,跟着在咿咿呀呀地唱。
说着成亲前不好见面的竺年,第二天又去了尉迟兰家里。
尉迟兰这天休沐:“怎么不带原来的那个?”
竺年让长随2.0还是坐在书房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脸迷茫:“昨天回去就发了癔症,老说见了鬼。大管事让人抬去药堂了。我出来前,他还说要请高僧来做法事。”
“呵。什么恶鬼敢闹到你面前?”尉迟兰从书房墙上随意取了一把剑下来,“要不要先生借你一把剑来镇邪?”
兵器发展,其实和铸造冶炼等工艺的发展一脉相承。
伴随着技术的提升,剑这种以刺为主的武器已经在军中被全灭淘汰,改为以劈砍为主杀伤力更大的刀。
如今,剑的作用主要是某种权利的象征。
譬如天子给臣子赐剑,代表的是这位臣子可以使用天子的一部分权利。
而剑这种武器无论在什么时候,代表的都是杀戮和暴力。
恶鬼来了,杀。
竺年接过剑来,干脆出门在书房外面的小院里耍了两招:“别扭。要是真有恶鬼,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神佛的塑像我拆了不少,还没拆过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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