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样的“好处”,是属于百姓属于国家的,不会再有人供养他们土皇帝般的生活,更不会拥有类似的权力。
以前地方上有相对统一的大势力,只要和这个势力搞好关系,就能让地方官做事情比较容易。
现在大势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个趁虚而入的小势力。
这些小势力相对来说没有那么规矩,要不是竺年派给地方官的力量足够,给地方官员下黑手的胆子他们都有。
杀人倒是容易,但这不是他要的。
竺年想了几天,最后做了个决定:“办报。”
报纸,并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朝廷内部每月会有一份邸报,内容格外干,主要是朝廷的政令,官员的变动,以及一些重大案件之类。遣词造句格外官方,排版也不怎么谈得上。要是没有专人解读,只是认得几个字,压根就看不明白。
虽然许多大城的书局和衙门,都能够买到或者借到邸报,但看得明白的人没几个。
瞌睡送来了枕头,吴灲来了。
尉迟兰看到自己的先生十分惊喜:“先生,您不是去南地了吗?”
吴灲见尉迟兰就是在御书房,看到他的学生坐在双人座的御案前,穿的也是正经王爷的衣服,眼睛里的情绪缓和轻松了许多:“倒是不错,总算没有在后宫见你,不然我算是白教你那么多了。”
吴灲年轻时候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把自己所学对尉迟兰倾囊相授,完全是照着一位皇帝的方向来培养的。
他除了作为尉迟兰的先生之外,还是尉迟丰的重要幕僚。整个尉迟家族无论是人才还是产业的布局,他都进行了一番精心设计。
尉迟丰的心思他看不透,但他估摸着尉迟丰应该也是有打算的。
先前受制于情势,尉迟兰嫁给竺年,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段婚姻,对两人都是折辱。
但后来明明姜都已经赶出去了,怎么两人反而还重新不分嫁娶地重新结了一次亲?
听到消息之后,要不是山高路远的,他早就过来了,哪还能等到现在?
他教的人是准备当皇帝的,不是当皇后的!
只要想到他文治武功的学生,哪一天“母仪天下”,他就气血上涌,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
吴灲这个人名气极大,哪怕他早就不是大学士,但御书房内当值的两位大学士还是执弟子礼。
吴灲倒不会目中无人,能够坐在御书房里辅佐的大学士,水平肯定不差,并没有受礼。只是他年长,还了半礼。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尉迟兰拿了一堆东西给他:“干嘛?”
“糕儿……穗穗说要办报,您帮忙看看,得普通百姓看得懂听得懂的。”
吴灲被学生按在一张空桌椅前:“……”
不是,他远道而来,水都还没喝一口,就给他安排上活了?
再说人家太子殿下,张口糕儿闭口穗穗的,合适吗?
尉迟兰像是没看到自家先生震惊的表情,给他倒了一杯茶:“穗穗在看上都大学的进展呢。师兄弟们有没有没事干的,都来玩啊。当先生、当官都行,分房子。”
他家先生最厉害的两点,一个是学问,一个就是名气。
两者相辅相成。
从吴灲那里学了全套学问的,确实只有尉迟兰一个,但是剩下的学生非常多。有真正的学生,有接受过点拨的学生,也有看了吴灲书籍受到启发后自称的学生。
吴灲要是登高一呼,全天下的读书人,无论天南海北都能招来。糕儿烦恼的人才问题能直接解决大半。
“分房子?”吴灲不看手头的报纸,目光炯炯,“上都的房子?”
尉迟兰从来没有为没房子住发过愁。
他住过的再差的房子,也是一个小院。说是小院,各方面设施都齐全。最小就是小到院子里住不下所有伺候的人,自己家里不能跑马。
当然他也不是对大部分人的居住现状一无所知。
竺年建了不少房子,都不算大,地段也不算好,有租的有卖的,已经是许多人奋斗一辈子的目标。
京城中的许多官员,都是以租住为主。要不是竺年推出许多面向官吏的廉租房,许多京城的小官吏们,怕是要把房子租到京郊的寺庙里去。
上都的面积比京城大,地势平坦,房屋建造得比京城要多,住房环境要相对好一些。
但毕竟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城,换个朝代也不会降房价。
上都的房产,对大部分人都很有吸引力。
别看吴灲的钱财不少,但他要是想在上都购置一套像样一点的房子,还得配置相应伺候的人,家产也所剩无几。
吴灲如此,他的大部分学生也差不多。
“只要考试通过,就分配职工宿舍,根据品级从单间到小院不等。或者朝廷根据品级给住房补贴,自己去别处租住。工作满一定年限,就给分房子,还是根据年限、品级,最重要的是工作成果来。”尉迟兰接过一名大学士递过来的材料,“您看看,这是详细的。房子一般根据工作的地方就近安排,目前上都在城东、城西、城南设了三个地方。在建的上都大学比较特别一点,住宿在城北。”
城北,规模最大的建筑就是皇宫,一般叫皇城,是一个城中城。
除了皇宫之外,就只有最顶级的权贵之家,能够居住在皇城附近。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全天下绝大部分人能够想象的最高的位置。
位极人臣,能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现在只是读书,只是当个先生,就能住在这里?
甚至出入皇城?
哪怕是吴灲,此刻翻看材料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无意识地站起来:“把大学、上都大学的材料拿来我看看。”
大学士就给他递过去:“这部分是太子殿下在负责,目前还有许多没定下来,您先看看。”
尉迟兰让在边上伺候的黎公公去叫了太医在边上守着,防止他先生受到的刺激太过厥过去。
这不是无聊的做戏,但凡完整看过竺年关于上都大学计划的,晕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这些人一边嘀嘀咕咕不成体统,就像是南面发来的责骂,一边又一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在上都大学里哪怕当个看图书馆的也好。
上都大学的规划内容,远远超出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学问家的预期。
匆匆赶来的太医倒是很冷静,拿着一副针在边上等着,就看他一有什么症状,就给他来一针。
吴灲就这么云里雾里地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醒过来,站在正在改建的上都大学的工地,人才算是清醒过来,看到身边长身玉立的青年,颇有点不好意思:“吴灲拜见太子殿下,前几日让殿下看笑话了。”
他对前几天的记忆只有上都大学的一切,剩下的时间究竟怎么过的,完全没有印象,想来肯定是很失礼的。
竺年打扮轻便,并没有穿华贵的太子常服,眼睛跟着嘴角一起弯起来:“吴先生能来,就是天下之幸,能有什么失礼之处呢?”
北方的夏天来得温吞,温度上升,却并没有让人感到炎热。
工地许多挖开的沟槽正在回填,一部分路面在抹水泥。
工匠们多数穿着短打,忙得一身汗。旁边的凉亭内,不断有人去喝水,拧毛巾擦汗。
吴灲看着这些雕梁画栋的建筑,再看看这些光着膀子的匠人,最后看看身边的竺年。
竺年像是看出了他心底的疑问,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农民种地纳粮,商人经商纳税,朝廷收了钱粮,就用来建立军队保卫农民的地、商人的货;用来修桥铺路。”
吴灲死死盯着他:“不是用来给权贵享乐吗?”
竺年的表情不变,语气都没有起一点波澜:“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就把权贵杀了,还哪有乐可以享呢?我自己赚钱够多了,没必要从百姓身上去搜刮那点。”
吴灲不信:“你能多有钱?难不成还能花在百姓身上,给一国的人用?”
“能啊。”竺年看着吴灲的眼神带着审视,“吴先生还需要与时俱进,多学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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