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自觉责任重大,天天在工地熬生熬死,像是竺年上辈子见到的高考生,还是没空调的那种。
他正琢磨着晚上吃什么,就见两兄弟又重新回来了工棚。
人还没进来,汗臭味先冲了进来。
尉迟兰就看到原本瘫软的年糕重新支棱起来,拿出大哥的架势,把两个小兄弟训斥了一顿,颇有一点打不过老子欺负小子的无赖做派。
新戏文被丢在一边。
尉迟兰拿起来收好,瞧了瞧天色,从角落里拿了一把伞,问:“出去看看?”
竺年立刻就丢下两个便宜兄弟,往尉迟兰身后靠着,等他撑开伞挡住阳光,才跟着钻到伞下:“今天下午都没有下雨,不知道有没有人出来卖菜?”
三皇子也想去,却被兄弟摁在工棚里。
和在京城建造一号码头的时候差不多,虽然二号码头的选址距离城镇更远,但这么多人在这里生活工作,很快就吸引来许多人,形成一个不小的集。
工地虽然会提供一日三餐,主要的米面粮油蔬菜肉类都有专门采购,但陪同而来的还有一些家属,还是需要自己做饭的。每天的消耗量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两人刚出门,就有一个小官兴冲冲跑来,人还没停下来,汗水已经在地上落成小雨:“殿下,先生,咱们想好了,要给小区起名叫桃花坞!”
说的是和梨园小筑一样的廉租房,或者说是码头职工宿舍的小区的名字。
起先竺年就说直接叫职工宿舍,起个类似东风21一样的名字,但遭到了所有人的集体反对。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现在大热天的也不好栽种类似梨园那样的大片梨树,只勉强种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草花当做绿化。
“你们不是准备种柿子的吗?”
小官倔强:“柿子让给前面的小码头种,咱们这儿就种桃花!桃花好看!”
行叭,好看确实是一个无敌的理由。
反正本地就有不错的桃树品种,就是桃树的养护比较费心思,倒也正好可以提供一些就业岗位。
这位小官就是负责桃花坞建造的官员,原本在工部是一个最低的从九品。要不是竺年这边要用人,工部还未必会想到有这么一批边缘人。
他原先就住在梨园小筑里。这一次随着工程项目,搬迁到了沃州码头,对职工宿舍……呸,桃花坞的建设产生了很多想法。
为什么不能造漂亮一点呢?
为什么非得造得横平竖直呢?
房子内部结构还是和梨园小筑类似,但是沃州更加温暖,冬天的时候并不怎么需要烧炕,相应减少了有火炕的宿舍数量,再增加了一些水景,同时也方便用水。
竺年他们来的时候,一期的房子已经能住人了,精益求精的小官到了现在才想到名字,还特意求了尉迟兰写,写完之后还得竺年亲手做一个牌匾。
竺年他们倒是无所谓,要不了几天就做成了。
格外具有仪式感的小官,在当天晚上斥重金买了许多烟花,闹腾了一晚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过什么重大节日。
尉迟兰倒是把这番热闹的景象画了下来。
要完成一幅画作,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
二皇子忙得焦头烂额,原本见竺年天天看话本唱戏文就觉得不爽,但好歹尉迟兰还稍微做一点事。现在好了,尉迟兰也不干活,天天画画,还自己调配颜料。
身为皇子,他当然也接触过绘画,却没有深入学习,哪怕知道颜料需要自己调配,但以他的水平,只是练习用的画作全是宫廷画师们调配好了,他直接拿来用就行。从来不知道颜料涉及到矿物、药材、植物等等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原材料。
“就一朵花儿,不都看起来差不多嘛?”
尉迟兰在这方面格外讲究:“沃州这边的桃花颜色和别处略微有些区别,调不对颜色,就瞧不出地方来。一朵花,一片花瓣,颜色也有深浅,颜色调配、落笔轻重都有讲究。”
由于花瓣颜色始终无法让他满意,桃花坞的画耽搁了下来,晾干之后收了起来。
最近他收的颜料材料多,还尝试了一些以前没试过的材料,原本用来作为工地指挥部的临时工棚,已经大半个变成了尉迟兰的画室/实验室。
竺年瞪了二皇子一眼:“活干完了没?有空管别人画图,自己的图画得怎么样了?让你画一根线都画不直!”
二皇子顿时就蔫儿了。
来桃花坞之前的时候,他担心竺年对他有所保留,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教他;来了之后才发现,人家倒是正经教他了,可他没想到要学那么多东西啊!
他看着最新一门立体几何的纯手写课本,看着几个立体的小方块,眼睛都花了。
父皇,儿臣无能,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怎么造船了。
尉迟兰抿着嘴看着给别人布置功课风风火火的胖狸奴,觉得可爱得不行,要不是边上有个碍眼的家伙,恨不得立刻揣进怀里揉一揉,现在不行,就只能回头继续调好了颜色,继续画他在京城时候没完成的旧作。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年轻的男女服饰艳丽,周围鳞次栉比的店铺可以看出是糖巷的一段。
伴随着他增加亿点点细节,整幅原本看上去十分正常的画作,突然变得阴间起来。
画作上的人物乍一看面色白皙脸色红润,每一个都表情生动活泼;但细看却像是在这张脸下还藏着一张脸色青白,表情呆板的脸皮,像是纸扎店里的纸人。
街道晕出一道淡色的影子,似乎是因为阳光的光线原因,瞧着却像是阴阳两界交叠,说不清是死人闯入阳间,还是活人误入地府。
“嘶——”
见过这幅画的人,无一不倒抽一口冷气,比冰盆还消暑降温。
好在尉迟兰的画作完成后,竺年已经完成了二号大码头这边的前期工作,带上人去考察沿线一些小码头的选址。
尉迟兰自然是跟着他走的。
他挂职在兵部,这边又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以给他做,纯粹是随行家属,想干嘛就干嘛,每天悠闲得不得了,还和沃州当地的文人墨客产生了一些交往。
竺年带着人干活,他就带着人到处游玩,顺便把京城那边盛行的话本、戏曲,包括他那个周边店伊人也全都搬了过来。
沃州这边本来就文风鼎盛。现在一群原本官员不能或者不屑于给姜国做官,闲着没事就消遣起这些来。
京城那边怎么流行的,现在沃州这边照样也流行。
张知府觉得不错。这些文人写话本唱戏作画,总比天天针砭时弊来得强。
一晃眼夏天过去,竺年留下了一本码头建造的小手册,就带着尉迟兰重新回了京城,都不用姜卓催促。
倒是被留下的两位皇子,像是失了主心骨,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胜任监工的工作。
但是他们也不能回去。
按照工部的意思,这边的主管官员起码得五品。然而目前熟悉码头工地各方面事务的官员,一方面除了竺年之外没有全才,另一方面品级太低,破格擢升都没升这么快的。现在皇子坐镇正好解决了这个矛盾。
皇子的地位足够高,各方面沟通也没人敢不卖给他们面子。
底下的人还是照样干活,干得好,考评过了,自然能够按照正常速度得以提升。至于他们能力到了之后,能不能够升到五品,这还得两说。
回到京城述职的竺年,就当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小算盘。
按照姜卓的要求,往小叔叔姜崇的户部转了一圈,又揪出一些瞧着不对劲的账目,让大叔叔发落了一批官员。
他们在宫中吃了一顿接风宴,没过多久又吃了一顿送行宴,包袱一卷,去了沃水北部,赶在冬季来临之前,把新的码头宿舍区建造好。
等外面飘起雪花的时候,被挂上“银城”牌子的高墙内,家家户户烧着暖暖的炕,吃着热热的锅子,有上面发的羊肉,还有宿舍提前竣工赏赐的葡萄酒。
官吏们分配的房子要比匠人们稍微好一些。
几家交好的官吏干脆聚在一家吃饭。
“那些蠢货还说离了京城可惜。在京城,现在哪能这么喝酒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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