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换他是竺年,他也反抗。
但竺年显然早有预谋,不然那么大一支军队哪儿来的?还有那么多辎重呢!
竺年问:“阿扶弟弟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趁着现在还能跟我说说。”
这是让姜扶交代遗言的意思。
几个月前,姜扶还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一番磨砺,初步成为一名还算合格的戍边的王爷。若是算上自己的年龄,那还能算是优秀的。
他本来计划得很好,想着顶多再过一年,城墙就能修好,到时候边境平定,不管封赏如何,他也能回到封地,和王妃一起好好过日子。
常水确实不比京城,但各地商队往来频繁,地方也算富庶。
他耐心经营上二三十年,怎么也能拉起一座不输给黑荥关的雄城。
至于皇位,得看父皇的意思。
父皇现在还年富力强,并不着急立太子。
哪曾想,压根就没有二三十年,只两三个月就变成这样了呢?
良久,他问道:“能让我见见王妃吗?”
竺年觉得这是可以的,摆了摆手,让底下的人去叫。
没一会儿,一身荆钗布裙的薛氏半走半跑着过来。她脸色苍白,却还是镇定地先向竺年行礼。
竺年冲她指了指姜扶,自己还让开了几步。
薛氏一看就明白了意思,喉咙一紧,脚下踉跄了一下,赶紧扶在囚车上:“妾……我……”
她本以为把姜扶救出去虽然困难,但不是毫无办法,总以为竺年不会杀姜扶。但随着在军中了解到的事情越多,她就越发明白,竺年是肯定不会放姜扶一条生路的。
竺年这个人很奇怪。
明明做富贵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却总是自轻自贱,和那些平民百姓站在一起。
按理说,哪怕竺年把姜灭了,也应该像姜卓对待宋嫦那样,该封侯封侯,好好把人供起来,当个富贵闲人,才能彰显出身为帝王的仁善。再不济,也应该像对待宋淮那样,找个小院关起来。
可竺年现在在做什么?
卫家那群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他竟然敢对姜扶下手吗?
他难道不想着,万一起事不成,有姜扶在手上,他自己也能多一条退路吗?
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机会,能够把姜扶救出去,毕竟一打起仗来,谁顾得上后方?她手头还有不少银钱,身上的首饰更是价值连城。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买几个人并不难。反正总能找到办法的。
姜扶在囚车里换了个姿势,跪坐下来,和薛氏面对面,从囚车里伸出手去:“终究是你我夫妻缘浅。要是有机会,你就回常水,好好养育我们还在腹中的孩子。哪怕将来做个庶人,平安就好。”
薛氏的眼睛猛地睁大几分,也就她背对着众人,才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婚后,安昌饶边,卫州又对后勤多有阻拦。等待京中支援,那真的是道阻且长。她必须坐镇常水,尽量给姜扶提供及时的援助。
两人常年分居,到这次过年才能好好聚一次,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哪能这么快就知道?
显然姜扶是想让她无论是自己生一个,还是外面抱一个,都得说成是自己的亲生子,来撑住常王府。
姜扶不看好她回京。
常水虽然偏僻,但一时半会儿的战火蔓延不到那边。就算竺年攻打常水,多半也不会为难她孤儿寡母。
但若是她回京……竺年敢在姜国掀风作浪,京城那边肯定也不平静。她未必能平安回去,就算回去了,战乱之下世道艰难。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无论是待在夫家还是回娘家都不能保障安全。
竺年走开了几步,但距离不远。他耳聪目明,倒是把姜扶的话听了个大概,略微疑惑了一下,倒是能明白姜扶的打算。但他为什么要如姜扶的意呢?
又等了一会儿,薛氏离开。
竺年下令把姜扶杀了,城内大部分人的精神随之崩溃了。
姜扶除了是距离卫州最近最有可能救援他们的力量之外,他本身是大皇子,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国家最高统治阶层,自然也是最强大的武力。
卫侯靠不住,显而易见。
现在大皇子都被抓住了,甚至就死在他们眼前!
那天下间还能有谁能救他们?
远在京城的皇帝吗?
等皇帝赶来,他们的坟头草怕是都一人高了!
到达临界点的情绪,只要稍微有人一挑拨,自然就蔓延开来。
“开城门,投了嬉王!”
“嬉王不会为难投降了的。”
“你看那些县令天天来,不都好好的。”
“我又不姓卫,跟我有什么关系?”
东、北两个城门一前一后开启,无数士兵将武器高举过头顶,蜂拥出城门来投降。
竺年一时间还以为是内应有两个。
他心里面略微迷惘,行动一点不慢,立刻下令攻入城内。
卫州城内人心早就散了。
在他们从东、北两座城门进入的时候,西面的城门没过多久就开了,不知道多少人也蜂拥而出。
这些人不是投降的,是逃难的。
在卫州,和卫家关系近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也是卫州城能够坚守到现在的原因,因为竺年已经用投石器示范了,哪怕是投降之后,姓卫的会有多惨。
竺年没有让人去阻拦那些逃窜的人,而是消灭了零星反抗的势力,把卫州城纳入囊中。
一月初十,比预定中在姜国的时间要长一点,但取得的成果要更丰硕一点。
竺年虽然在围攻卫州城的时候,表现得很悠闲,但实际上心里面还是很着急的。
地上已经冒出了绿色,春天已经到了。
他几乎没有管卫州这边的善后事宜,把事情丢给尉迟家的那位养子,就带着自己的亲卫营直接往东南。
这位也不需要顶多长时间,上都那边有茅高远策应。消息更是早就已经传到南地,他这些年培养的大批人才,都会乘船北上,经由海州到阳州,再到姜国。
这一路虽然遥远,但安排是从他去年秋天扶棺北上开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更近的是从阳州和汾州出发的管理队伍。
打下来不是目的,占下来才是。
在连李曲他们都以为要直接走黑荥关的时候,他又折往东,几乎贴着蒙山,一路到了白岩城。
白岩城早就已经是一个披着姜国皮子的南王府的城。
竺年率领亲卫营到来的时候,发现这里聚集的都是原先被阳州杨家和姜国茅家逼到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一部分小部落,另外还有一些各种外貌特征比较显著的游民。风貌看上去倒是有点像尉迟泰河在关外的那个盆地。
他一问,还真有不少安昌人。
这些安昌人显然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更长,许多人讲起官话都没什么口音:“安昌太难了。咱们就老实放点羊,要被狼偷猎也就算了,遇上贵族老爷们,整个羊群都要抢走,连人都不放过。”
安昌的贵族老爷们不仅抢年轻美貌的妇女,也抢男人和孩子。可以说只要能有力气干活的,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早些年还好。前几年皇权更替,几名皇子内斗激烈,还有一些普通牧民们完全不了解的势力参与,连老人只要能提得动棍子,就要被抓了去打仗。
这也是安昌边境人格外少的真正原因,也让尉迟泰河捡了个漏,搞到一个不错的驻地。
竺年在白岩城稍事休息,等着人去汾州城通报。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竺年简单吃了个饭就睡了。
不到半夜,宋卢亲自带着人过来,看到竺年和衣而睡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这段时间竺年觉浅,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很快就醒了,似乎也没有困意,站起来就开始快速打包自己的东西:“表哥来了也不叫我。”
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是短暂停留,东西本来就都没有打开。
花了点时间,还是因为竺年拉拉杂杂的东西太多。
宋卢见了,连要不要多休息一晚都没说,一边帮着把东西搬上车,一边把目前关内的情况快速告诉他。不过北部六州毕竟偏了点,他能够知道的也都是镇北王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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