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的举架不高。这边作为原先江州军统领的住处,地基已经抬高了不少,还做了一些防潮处理,但连日阴雨,房内又冷又潮。
他今天走进房内,却没感觉到熟悉的潮湿,反倒是有些燥热,连带着曾经受过伤的腿也舒服了不少。
屋里别的没看见,大半边屋子挂满了需要晾晒的湿衣服,瞧着都是竺年的。
亲卫跟着他进来,直接从一层层衣服后面拿了热水和晚饭过来,摆在被挪到墙角的饭桌上,一边小声说道:“小王爷在里间刚睡下没多久,下午带着人在房里按了个炉子。”
竺瀚先到卧房里去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儿子,看着竺年手长脚长的占了大半张床,恍惚觉得小孩儿前一阵还是小小一个,个头比枕头还小。
竺年还没完全睡着,感觉到有人进来,翻了个身:“阿爸?”
竺瀚听到这个称呼,更加恍惚,“哎”了一声,坐在床沿,给他掖了掖被角,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睡吧。”
“唔……阿爸也早点睡。”竺年很快睡着了。
竺瀚又坐了一会儿,听到亲卫说饭菜快凉了,才出去随便吃了两口。
他在吃饭的时候,竺年的亲卫进来告了个罪,把晾衣绳上已经干了个衣服收好,又拿出许多刚洗干净的衣物一件件展开了挂上去:“沿途都没见过太阳,衣服有点潮,小王爷说穿着不舒服。”
“嗯,你忙你的。”
竺瀚透过重重衣服,看到墙边新按了个铁皮炉子。衣服拿掉之后,热浪直接冲过来,等被衣服围起来之后,就好了一些。
炉子周围温度其实不算高,但现在毕竟不是冬天,人在边上站一会儿就会出汗。衣服倒是干得很快。
其实军营里有盘炕,但是现在这天气,烧炕有点费事。主要是烧炕用的干柴火少。
竺瀚注意到这个铁皮炉子里烧的东西不一样:“那么大一个炉子烧炭?瞧着有点不太一样。”
这个铁皮炉子不是他之前弄坏的竺年的小铁皮炉子,是一个看着就特别扎实的用铁铸造的灶。
两个亲兵看到竺瀚靠过来,就神情紧张。尤其是竺年的亲卫,下意识就拦在了竺瀚面前:“……小王爷说不让您靠近。”
这位南王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强,有一种靠气势就能把好东西拆成渣渣的错觉。
“啧。”竺瀚有些手痒,但是想到好不容易和儿子见一次面,不好再吵架,还是找了个椅子坐下,“行,我不过去,你给我解释解释。”
亲卫就给他解释:“这些不是炭,是煤,是一种黑石头,可以烧火。”
竺瀚知道煤。这种矿石他们也有一些开采,主要是用来锻造兵器。只不过梁州研究所那边的消息,质量好的少。想来这些是质量不行,凑合着拿来当柴烧了。
他点点头,又问了亲卫一些竺年平时的饮食起居。
这名亲卫知道的也不多,但还是把能说的都说了,又拿出一个信封交给竺瀚:“这是小王爷给您带的东西,您看看?”
这次竺年过来,主要带了三千工兵,战斗人员和其他配套人员倒是带的不多。单纯这些人,加上随行辎重,一路走来就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交给南军的一些补给,之前竺年已经第一时间和竺瀚交接了。
信封里是一张清单,都是一些给竺瀚个人用的东西。数量不多,花样不少,零零总总写了好几张纸。
竺瀚光是看着清单,心里面就格外舒坦。
第二天一早,他刚起来就看到竺年整装待发的样子,心里面就充满了老父亲的不舍:“一起吃个饭再走啊。”
竺年就等着竺瀚起来吃早饭:“快去洗漱,我做了些春饼。”
江州这边食材比新城那边丰富不知道多少,还能从南地那边运过来。
竺年煮了薏米水,配上一张饼皮卷一切的春饼,早上吃着很是清爽。
趁着这边军营有材料,他蒸了许多红糖发糕,还炸了鱼饼。
他们这边还没吃完,亲卫就来报:“小王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竺年没有让他们等,拿了一块红糖发糕就站起来:“走。”回头对竺瀚说,“爹,我先带人过去了!”
竺瀚跟着他一起走:“我送送你。”
从江州往丹州,越往西走,道路越是泥泞。
饶是竺年有小地图,速度也比平时要慢上很多。
江州这边的进行了一些土水泥的道路铺设,但是到了蒲水附近,道路不是被冲毁,就是被泛滥的淤泥掩埋。
从江州军营到原来的蒲州城附近,原本骑马只需要两天的路,他们这次愣是走了五天。
说来也巧,竺年刚来,天空就放晴了。
阳光透过云层,刚开始只是漏出一点点光线,很快便驱散了连日的阴雨。
一大早,丹州知府郑蓬飞就已经带着许多人在做清理工作,看到竺年过来,赶紧快步上来行礼:“小王爷,我这边有两万来人能用,您看怎么安排?”
竺年还了半礼:“被困在里面的还有多少人?这边还劳您继续主持,我先去看看情况,想法子把里面的人救出来再说。”
郑蓬飞知道里面的大致人数,也准备好了能救人的所有能准备的东西,但是听他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您要亲自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位裤脚管卷到大腿,浑身都是泥点子的知府急得跳脚,“万万不可!现在丹州里面河道变化极大,还有许多毒虫出没……”
竺年打断他的劝说,直接问:“把你现在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放心,我有数。”
郑蓬飞见劝说不动,只能一边说一边让人去叫了几个人过来。
送到竺年手上的,除了详细记录了丹州地形、人口分布的舆图之外,还有最近探出的用明显南地风格记录的地图,另有一些可能会存在灾民的高地位置等等。
竺年松了一口气:“辛苦大家了。”
他一声令下,工兵们直接分开成各个小队,后勤人员也行动利落。
竺年带走的直接进丹州的人只有一千,不多时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剩下的人开始重点组织起卫生和医疗工作。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其实是丹州州府靠近江州外的一片郊区。
原先这里应该是农田,现在全是淤泥。
丹州州城原先就有一半在江州的地盘上。这一半比较繁华,各种水利也做得比较好,城内有许多百姓在自发清理,但上游还是不断有泥沙冲刷下来。
之前许多百姓不肯走,还有一些二流子趁机到别人家去搜刮钱财的。
丹州衙门人总共没几个,郑蓬飞忙得头痛无比,整个人一天比一天瘦。
现在看到这么多人飞快地把人组织起来,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郑蓬飞也不知道那些工兵是怎么做的,过了半天时间,潮湿不堪的地面竟然已经看不到明显的流水。再经过太阳一晒,有些地方竟然很快就干了。
遇到有些不听话的,立刻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上前,完全不废一句话,直接上手把人教训了。
这些士兵那是真个儿的铁血无情,不管闹事的是青壮还是老弱,一概先抓起来再说。
被抓走的人,很快会被带走。人们也不知道人被带到哪里去了,大着胆子上前问的,就得到一句话:“劳动改造!”
郑蓬飞十分忧心:“那些青壮确实应该受罚,但是那些老弱怎么……”
被留下主持这边局面的朱小飞对郑蓬飞劝:“郑大人安心,兄弟们经验丰富,手头有分寸。他们确实老的老的小的小,还有不少妇孺,但是能闹得动事的,都不弱。”
用他们小王爷的话来说,有力气瞎胡闹的,要不就是吃得太饱,要不就是活儿太少。这两样给他们调节一下,既能让他们给自己重建家园做一份贡献,也能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世界。
朱小飞在这里不用担心口音问题,放开了自己的话痨属性,一句接着一句叨叨叨。
他说的虽然是雅言,却是带着南泉口音的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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