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点像是给竺年讲话的意思。
有人当场就拍桌子骂:“你还夸赞贼子仁善不成?”
倒是姜扶不用想就明白:“任先生说得对。通知下去,马上走!”
常阳是他们姜国的城,里面的百姓自然是姜国的百姓。
现在情势比人强,他们必须撤离,也没办法把整座城的人带走。
若是因此,全城的百姓遭灾,那罪责必然是落在他的头上——是他这个姜国的王爷,不顾百姓死活,只顾着自己逃命。
但既然百姓的性命无忧,那他就不会有这份顾虑。
简短的会议开完,姜扶就去通知自己的王妃。其余人这次也有不少家眷跟着王妃一起来的——百姓可以不撤,他们自己的家眷是必须要跟着一起走的。有些已经去准备找男装,要给自家女眷换上。
姜扶和王妃这么一说。
脸上还带有一丝稚气的常王妃果断道:“我不走,我留下才能定民心。王爷你出去,只说是去对付贼子,我在城上送你。”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和姜扶感情深厚,而是作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因为对方是竺年。
她是薛家的姑娘,和竺年非得要说,也算是一门亲戚。
竺年不是那种滥杀之人,哪怕落到了竺年手里,她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全。
姜扶还有些犹豫,常王妃已经开始给他收拾起东西。
不到半个时辰,不管内里如何,起码表面上看,城中的军队都收拾齐整,列队整齐。
百姓们看着这样的军容,再看看常王妃带头领着一众女眷登上城楼给常王等人送行,纷纷觉得这是出门迎敌。虽然他们还是不免感到害怕,但至少觉得有所希望。
城楼上的常王妃一身盛装,目送大军开拔,对身后的女眷冷声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少在这里哭哭啼啼!”
有人在背后“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不愧是姓薛的,两边都有人,说话就是硬气。”
薛家是大月顶尖的世家。在大月前,玢朝乃至更远就已经有传承。家谱上记载,和姜国的不少名门望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对大部分的姜国小贵族们而言,薛家不过是大月众多世家之一。
在南下伐月的过程中,类似的世家被灭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而且在他们眼中,薛家似乎也没有多少将士,只是有一点地,这样的家族甚至都算不得什么一流家族。
凭什么大皇子娶妻就是薛家女,凭什么四公主嫁人也还是薛家郎?
有些人在背后说话更难听:“既然是掉毛的凤凰,就老老实实当一只鸡。”
常王妃头也不回,只是抬了抬手。
立刻就有丫头上来,把那两个多嘴的妇人捂着嘴拉下去。
小丫头们不过十五六岁,瞧着瘦巴巴的,力气却很大。手上不像是在贵人跟前伺候的细腻,满手都是练武留下来的粗糙。
她们动作利落,多嘴的妇人连一声惊呼都没发出来。
城楼很高,从底下往上看,最显眼的就是一身红衣的常王妃,剩下的女眷具体谁是谁,压根看不清楚,而且都站在常王妃身后,被带走一个两个根本没人知道。
等军队再也看不见,常王妃才回转。下楼前,她说道:“两位夫人吹风染了风寒,这几天请大夫好生在家照料,就不用出来,免得过了病气。”
剩下的几位夫人和带上来的婢女,全都把脑袋垂到胸口,眼睛只能看到常王妃裙摆上金色的绣线勾勒出精致的图案,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这些夫人们心里面都清楚,常王妃这么说,显然还是留了余地,不过是暂时把那两人**起来。
但她既然能让两位夫人“感染风寒”,自然也能让她们“不幸病故”。
此刻,她们的性命可以说全都捏在常王妃手上。
等她们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难免两三个聚在一起议论。
“不管薛家怎么样,到底是常王妃,身份不是我们可比。”
“是啊,怎么就非得当着面说那样的话。”
“薛家怎么样?我们不清楚,陛下可清楚。”
薛家要是真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和姜家结为儿女亲家?
而且一个长子,一个长女,都和薛家结亲。
若是再往远了看,薛家连身为嫡长公主的宋嫦都能尚,真论出身皇长子和四公主毕竟不是皇后所出,身份上还差了点。
“行了,咱们缓过这口气,还是去王妃那儿看看,有什么事情是咱们能帮上忙的。”最后说话的这位显然见识和其他几位不同,“论身份,咱们都是常王府的人,不能给自家人寻不痛快。论眼下,常王妃是薛家女,是薛驸马的堂妹,嬉王和瑞云公主又是表姐弟,算得上半个自家人。有什么万一,她能保我们平安。”
她笑了笑:“两边都能说的上话,硬气一点怎么了?至少比只想着逃命的强多了。”
她说完,剩下几名夫人面面相觑,哪怕心里面还是有气,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到底还是能听得懂的。
她们再傻也明白一点——这时候常王妃身边是最安全的。
常阳城就这么一点大,她们来就是过个年,住的地方哪怕不是在一个院里,也离得很近。当下不多话,三三两两就去常王妃那儿。
常王妃不在后衙,而是在前面衙门日常办公的厢房里,正和一群官吏盘点库存,商量各种接下来的准备和应对的策略。
常王妃心里面清楚,其实现在这状况,哪有什么策略可讲,能做的就是安抚民心,不要让城里面乱。
不需要太长时间,若是常王得胜,顺利解围,那么城里面自然没事。
若是嬉王得胜,进了城,那……那城里面只要不做抵抗,也没事。
不用多久,三五天就能见分晓。
她没想到的是,压根就不用三五天。
姜扶带人出城,速度已经非常快,但竺年比他更快。
竺年占了果园的时候,就同时派人去围攻城外驻军。他站在山坡上对下面喊话,不过是吸引姜扶的注意力罢了。
再说姜扶能想到从常水撤离,竺年会想不到吗?
没什么正经战船的常水,想要撤离,靠的还是常王妃他们过来时候的几艘民船。船倒是不小,但数量太少,不足以一次把整支军队装走。
本来分几批走,也不需要走多远,顶多半天时间,对岸往返几次就行,问题不大。毕竟竺年再怎么精通水战,也架不住他现在没有船啊!
大冬天的,竺年再怎么样,总不见得跳到常水里和他们打吧?
但他们是真没想到,竺年哪怕没有船,竟然也能打水战——大量的木头从上游冲过来,但凡碰到船,那就是一个窟窿。
大船不够灵活,掌舵的也只是能够普通行船,想要在冬季本就狭窄了许多的水道里,闪避那么多的木头,那是有一千条胳膊也做不到。
河面上确实巨木不多,但是混杂在水流中,谁分得清是扎实的巨木,还是山上砍下来的果木?
更别提河边还架着几台投石机。
那投石机不大,但小点的石头砸到人也一样会死。
驻扎在城外的部队早就被偷袭拿下。
他们下午出城,半夜就被赶了回来,还不知道有多少落水死了的。
百姓们在城内听到外面杀声震天,还以为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交锋,等到声音变小,军队回城,很多常阳人还以为是进大军这么快就获胜归来,竟然早早就把城门打开了迎接。
常王妃觉得不对,匆匆骑马飞奔过来,眼看着来人不对,已经来不及关上城门。
她一咬牙,干脆下马直接跪在路边:“臣妾薛氏,恭迎嬉王殿下!”
竺年没想到这一出,倒是没愣住,抬手让常王妃起来:“原是薛家妹妹,阿扶弟弟在后头,落了水,薛家妹妹赶紧去照顾。”
常王妃知道竺年仁善,却没想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当下也没法做他想,赶紧谢过之后,就去队伍后面找姜扶。
其他人见竺年开口,也不阻拦,甚至还有一名将领亲自带着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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