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泰河脸色微微发白,悄咪咪探头,还想说两句垃圾话,却见尉迟邑已经调转马头,带着军队往远处去了。
“啧。亏他跑得快,不然正好试试神火炮。”尉迟泰河站直了,掏出望远镜观察,发现尉迟邑的军队果然在走出不远之后,折往北方,显然是还不死心,觉得墙不会修这么快。
本来确实修不了这么快,毕竟哪怕水泥足够,他们也没那么多的人手。
但这不是有许多俘虏嘛。
虽然确实也没修完全部,但是延伸过去的那段,有许多河流湖泊形成的水网,有山陵造成的起伏地形,留出的通道不长,不适合骑兵奔袭。
讲真,尉迟泰河并不想和尉迟邑硬碰硬,但非得碰一碰,他也不怕。
毕竟是尉迟家自己的事情,总得他们自家人来清理门户。
这时候,尉迟兰的军队具体打到什么程度的战报,终于通过重重阻拦,传递到姜卓手中。
战报肯定是延迟的。
明面上,能够越过蒙山,连接两地的关卡有三个——黑荥关、汾州城、涉阳关,全都在尉迟兰和竺年的掌控中。
但作为姜国的皇帝,姜卓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咽喉要道都交在敌人的手中。
黑荥关往西,蒙山山脉由于常水的侵蚀,形成非常复杂的地貌。这其中就有数条小道。
这些小道知者甚少。关键是经常地动,伴随滚石、滑坡,小道经常有所变动。这些小道勉强可以用来在非常时刻传递消息,但用来行军或者商队行走,都不太现实。
这封战报上的内容,暂时只说道有人在黑荥关附近看到尉迟兰,主要说的是竺年杀了姜扶,攻占卫州。
一旁姚尚书见姜卓神色不对,行礼后直接从姜卓手上把战报拿过来看。
他是姜卓正经拜过的先生,拿的还是战报,张茂实在边上看着并没有阻止。
姚尚书一看战报,也愣住了。
不过毕竟死的不是自己儿子,他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低声对姜卓说道:“陛下,节哀。”
姜卓正值壮年,这时候长子早逝,不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毕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尤其死的是长子,还是横死,感情上受到的冲击肯定是不一样的。
别人还没看过战报,听姚尚书这么说,也纷纷变了脸色。
死的要是百姓,哪怕成千上万,乃是数万数十万,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但若是死的是皇子,哪怕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姜卓摆了摆手,嗓音有些哑:“都看看。”说着,他背过身去,轻轻用袖口抹了抹眼睛。
姚尚书就把手中的战报给屋内的同僚传阅。
常王身死,卫州陷落,卫氏十不存一。
这一切都是嬉王竺年干的。
姚尚书问送信来的士兵:“可还有其它消息?”竺年能够逃出夕照原,虽说他们想不到办法,倒还真的不是不可想象,毕竟谁都知道竺年的个人武艺了得,鬼点子又特别多。
但他一个人逃出来,和攻占卫州,那是两回事。
首先一点,他的军队哪里来?
就算竺年巧舌如簧,就地招募了军队,乃至有人提供粮草辎重,那兵甲呢?
没有兵甲战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上都打下来,把卫州打下来?
送信的士兵把脑门紧紧贴在地上,浑身冷汗,还是哆嗦地说道:“回大人的话。嬉王围困卫州城,底下能言者说是上都陷落,二皇子殿下也……”
一般情况下,能言者说的话,那肯定是不能当真的,连较真都不能。毕竟那是嘴强王者,什么话戳心窝子,就说什么话,最好把人给骂死,那才是最高成就。
这名送信的士兵姓卫,和卫侯家有九弯十八绕的亲戚关系,在军中是个小军官,还是个斥候,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被委以重任,还花费了不算长的时间把战报送到姜卓手上,显然不是乱说话的人。
姚尚书再追问一句。
士兵就把自己沿途听闻的消息说了。他敢说那两条传闻,显然是觉得可信度很高。
只不过后期他行走的地方偏僻,再近一点的传闻就不知道了。
关于竺年的兵哪儿来的,他也完全不知道。
姜卓对张茂实示意了一下。
张茂实就带着士兵去休息,还给了许多赏赐。
坏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过了没两天,姜卓这边还没商定下一步的行动,就有斥候探来消息——前方银城驻军少了十万。
尽管宋觉一方多少也做了一些故布疑阵的工作,但毕竟一下少十万人,哪怕每天的吃喝拉撒都有显著的差距,少的又不是十个人。
正当他们猜测少掉的人去了哪里,就听见竺年到了京县。
显然,这位打水仗的行家,竟然走陆路,绕开了他们驻守的地方,在京畿绕了一个圈,绕过了京城,绕过了姜卓布置的后手。
京县这个地方,从大月末期到现在,竺年已经仔细经营了有五六年,不管明面上的包子皮是发面还是死面,内里的馅儿都是他和好的。
竺年的大军还没到,金武侯还在纠结自己是待在城里头保险,还是去郊外庄子上安全,或者是去京城找自己女儿女婿,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给摁住了。
关了不到一个时辰,听外面的人说竺年来了,他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了竺年面前。
这会儿见竺年,金武侯可不敢随着自己的女儿女婿,把他当做个晚辈,而是陪着笑脸称道:“嬉王回来了啊?”
竺年没去县衙,而是待在东风号里。
东风号平日里接待的门脸进去,就是一排大屋,平日里会用来招待大客户,现在收拾了用来也算是见见客人,比县衙的厢房还敞亮一点。
县衙的公堂倒是更敞亮,但真去了那地方,金武侯等人怕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不稳。
毕竟是回到自己的地盘,竺年简单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透着脉脉温情:“侯爷客气了。我在外面听说小叔叔病了,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金武侯不敢说自己女婿的身体如何,只陪着笑含糊道:“陈王身子骨一向弱一些,换季就容易生病,加上这次太后走了,陈王一片孝心,总也不见大好。”
“倒也是。”竺年说着喝了一口茶,“奶奶现在已经落葬,又有二弟陪着,小叔叔应当放心。”
金武侯跟着喝了一口茶,点点头:“是是是。”茶刚咽下去,他突然反应过来,“二……二皇子殿下陪着?”
怎么陪?
竺年对他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金武侯原本就煞白的脸色,猛地更白,手上一软,差点把茶杯掉到地上,好悬放好了,腿上还撒了几滴茶水。他也顾不得不体面,脑袋瓜子嗡嗡的,都不知道做何想法。
竺年就说:“我想着,侯爷您是自己人,小婶婶向来待我不错,您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金武侯猛地抬头。
竺年继续说道:“去劝劝小婶婶。京城这乱局必没有好的,到时候可怜我几个小侄儿小侄女,都还没多大。”
京县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没差到哪里去,尤其往来京城便利,许多不上不下的家族倒是还更喜欢待在这里。
毕竟在京县,类似金武侯这样的还能自称皇亲国戚,能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但要是在京城,不给姜崇面子的都多得是,更别说是他一个姜崇的老丈人了。瞧瞧皇帝的国丈卫国公都被搞成卫侯了。
在京县他行事还能放开一点。在京城,那得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自认不是什么行事缜密的人,也没那么多心眼能和文武百官斗。
万万没想到啊,他都已经这么低调了,竟然还是被逮住了。
现在竺年这么个反贼,竟然还想让他去京城当说客,还拿他的外孙外孙女来威胁?
他脸色发苦,倒还真没有宁死不从的心。问题是,他能劝降谁?劝他女婿?他女婿是皇帝的亲弟弟,这怎么降?还是劝他女儿把他女婿给绑了来当投名状?
这事情哪怕成了,他这一家将来还做不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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