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前年发大水,沃水决堤,有人看到有黑龙飞到了沃水之中,岸边还有一些龙爪印。
不久之后,丹州遭遇洪灾,竺年抢在了救灾的第一线,亲自带着人把受困的百姓们都给救了出来。丹州水路复杂,本地人在灾情之后都找不到安全的水路,竺年却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在当地人眼中已经带有了神异的味道。
等后来竺年在抢险的时候,顺便捞了许多大蛇回去,码头那儿许多人可都看见了。
有一个算一个,谁见过那么大的蛇?谁见过那么多那么大的蛇?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蛇,分明是孽龙的龙子龙孙!
士兵坚信:“是小王爷斩杀了孽龙,救民于水火。此次又斩杀了妖道,救百姓于危难!”
竺年要不是当事人,差点就被他绕了进去,一直回到州府衙门,还是满脸疑惑:“说的是我,好像又哪里都不对。”
他们还不能马上就走,得把其中所有涉及到的案子全都理清楚,把如今沃州的官府班子全都先收押,另外有一些恶人趁火打劫的,也得一并处理,最后还得暂时任命一个临时的州府班子,才能回京复命。
竺年有能够分辨敌我的小地图在,加上某些神异的光环,事情虽然很多,但办起来异常顺利。
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觉得能够斩黑龙,又能把通天王弄死,显然竺年的法力更加高深,他问什么就说什么,不敢有半点隐瞒。
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觉得是竺年把那什么妖道给弄死了,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有些头铁的奸猾之徒,多少有些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只要一见到竺年,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怕竺年动用法力,也怕他一言不合把自己给点了。
竺年有一种虽然很顺利,但又莫名不爽的感觉,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我都说了我没有斩黑龙,我连龙都没见过,他们干嘛摆出一副‘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给我保密的样子?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当然也有这里的床太小的原因。
他翻了个身,把一条腿放在尉迟兰的小腿上,又把一条胳膊放到他肚子上。这样半边身体算是舒服了,另外半边又不舒服了。
“南泉不是也有人拜你的年画娃……画像吗?”尉迟兰干脆把他抱到自己身上,省得他像条活鱼一样在被窝里翻腾。他最近一直在忙安置灾民的事情,也搜罗出了不少神像之类的东西。
有一说一,天罗教主的造像,还没有他在一家南货铺里看到的竺年的胖娃娃像精致。
天罗教主要是真长那种三个眼睛四条胳膊的样子,怕不是一出生生被溺死。
沃州辽阔,这群沃州的官员勾结了一群地痞恶霸,几乎祸祸了个遍。很多所谓的天罗教众,都是他们从周边裹挟来的村民。附近的他已经送回去了,接下来是更远一些的。
“噫!”竺年听不得这些,又替自家人辩解,“南泉当地人的拜拜,顶多就是搞个周边,也不卖钱,也不组织集会,更没有这种为祸乡里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拜拜我,是拜拜钱。谁会不喜欢小钱钱呢?”
拜财神嘛,多正常。
但什么时候有个财神教?
尉迟兰看他老实趴了一小会儿又开始捣腾,干脆翻了个身,侧着抱紧:“这两天路上好走了,明天是肯定赶不及回来,说不定后天也不行。你这两天可以自己一个人平躺着睡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竺年这边开始正常处理事务之后,沃州一直不好的天气,一天好过一天。
路上交通没几天就通畅了。
竺年送走了尉迟兰,回转就写了厚厚的奏折,把本地的情况详细说明,让几名禁军送去京城,直接交给姜卓。
这时候,竺年就带了一群“学生”,专门负责处理相关事务。
查抄清退官员们的非法所得是其一;审问天罗教众和贵人们是其二;组织修缮城内外房屋,分发粮食等补偿,安排百姓们回归居所,恢复正常的社会生产生活秩序是其三;另外还有一些寻上门来诉冤情的案子也不少。
原本对竺年和尉迟兰多少有些另眼相看的禁军们,看着两人忙得彻夜不停,一桩桩案子断得清清楚楚,也不由得感到服气。
再看他们身边带着的那些学生,从未有师徒相称,教授的全都是正正经经的做官的本事,半点私货都没掺杂。
禁军千户有一天忍不住问:“殿下何必如此尽心呢?”
此时已是三更,没有污染的天空上漫天星辰。
竺年打了个哈欠,随意反问:“你去问那些还在牢里的官员,他们何必如此盘剥百姓?”时间晚了,他有些累了,也不打哑谜,“其实就是这些姜国的官员不把这些沃州的百姓当姜人。一群替主人放牧的,觉得这些只是野山羊,抓来吃了,少一头两头,少一群两群,和主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现在这一片地方就是姜。现在的沃州是姜国的沃州。沃州的野山羊是陛下的野山羊,不是一群牧民可以随意处置的。
你也看到了,野山羊就是野山羊,他们只需要有草可以吃,就可以安安分分给人剃羊毛。他们不在意剃刀叫月,还是叫姜。但要是在姜的手里,连草都吃不上了,那他们当然会觉得月更好。”
竺年的话说得浅显易懂,原本多少也抱有“我是姜人,你是月人”想法的禁军千户,此刻茅塞顿开。
他是武人,但道理还是懂的。
像这样的道理,懂的人不多,也不会愿意讲给他听。
竺年不去理会还在原地发呆的禁军千户,琢磨着该雇两个人,每天给他在衙门的前后来回抬轿子。
沃州的州府衙门太大,哪怕他现在就住在后衙,还是完全不想走这段路。
黑暗中伸出来一双手,穿过竺年的腰间,把人揽进怀里。
“唔……哥~”
他迷糊着直接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抱起来,也没有半点挣扎。
尉迟兰看得发笑,让伺候的小厮放下洗漱的热水行。
竺年好歹睁开眼睛,自己洗漱,泡脚的时候还记着往里面丢了几片老姜干。
“你也就这点不会忘记。”尉迟兰已经习惯了他各种奇奇怪怪的养生小妙招,坐在一旁给他按肩膀,“知道你心怀百姓,为了那点事情劳心劳力也就算了。怎么还培养起了禁军来了?那可是你大叔叔的人。”
“培养什么培养。”竺年撇撇嘴,“他们连把沃州的百姓当成羊都不愿意,更别说是把他们当成人了。再说他明白了又怎么样?他能做什么?”
“哪怕知易行难,知总比不知要好得多。真正能够做到知行合一的,能有多少人?”尉迟兰感受他久坐之后僵硬的背部肌肉,下手加重一点,把人按得嘶嘶抽气。
“轻点轻点!”
轮值的禁军没经过这样的阵仗,愣了片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涨红了脸退开几步,到旁边的厢房去值夜。
竺年脑子有些糊,没注意到外面的脚步声,尉迟兰可注意到了,也不在意,看着他脚泡得差不多了,催着他擦脚,自己去把水给倒了。
回屋看到竺年坐在床上,他就笑:“不是已经很困了,怎么还不睡?”
竺年掀开被角,往里面挪了挪:“想听听你这两天怎么样?遇上什么事儿了没?”
“都是小事。”沃州城比京城靠南,尤其是这几天转暖之后,气温不像京城那么冷,但是州府内没有火炕,晚上睡着还是挺冷的。
他钻进竺年捂热的被窝,盖好两层被子,掖好被角:“你也知道的,哪里都是好人多,哪里也都有坏人。我赶时间,直接杀几个,剩下的就不敢再闹了。”
他伸手在竺年的后背拍了拍,见他没有半点想睡的意思,只能再具体说了几件事。
无论是官员勾结天罗教谋财害命也好,还是民变也好,中间都少不了人命。
这些人死后,留下的财产和关系等等,总会有人觊觎眼红。
宗族内部侵吞孤儿寡母家产的,倾轧势单力孤的家庭的,甚至有一个村想要趁机对另外一个村报仇雪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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